對女子選手的溫情送暖,也是一種性別歧視?
世界杯女子足球賽落幕了,決賽落敗的日本,後衛岩清水梓自責失誤導致美國隊攻進第三球,第33分鐘被提早換下後,幾乎一路哭到比賽結束,但在日本的輿論裡,沒有人苛責她;稍早的準決賽中,英格蘭後衛Laura Bassett在比賽最後一分鐘自擺烏龍,使得英格蘭悲劇性與冠軍決賽絕緣。賽後英格蘭隊總教練Mark Sampson安慰她說「哭吧!沒關係!」。推特與臉書上也湧入大量安慰Bassett與送暖的訊息。
就在英日兩國沉浸在失望卻溫情的氛圍時,英國電訊報編輯Claire Cohen在其評論中卻獨排眾議。她提到,不論是1996年在歐洲杯準決賽中罰丟十二碼球的Gareth Southgate、1998年世界杯毛躁吞下紅牌退場的貝克漢,這些「民族罪人」無不受到英國輿論的嚴厲抨擊,她認為如此對於男女足球員的差別待遇,正是一種運動場上對於女性的歧視。她進一步認為,不是Bassett不該被同情,反倒是失意的男子選手應該受到同樣溫情的對待。這篇文章在英國掀起極大的討論,許多持反對意見的讀者認為,這無關性別,而是Bassett全場表現精彩,烏龍球只是單純運氣差到爆而已。而日本後防整體的崩潰,開賽16分鐘就被進四球,也不是岩清水梓一個人的責任。
的確,在看到Bassett踢進烏龍球的瞬間,我的直覺反應也是「天啊!也太衰了吧!」、「她一定很需要安慰吧。」畢竟1994年世界杯哥倫比亞選手Andres Escobar回國後遭槍殺的烏龍球疑雲,實在太令人震撼而難以抹滅。不過,女子足球儘管仍舊背負著國族的光榮,但是也從來沒聽說過為了女子足球而暴動的事情。場內的勝負之外,女子選手間一向多了些姊妹情誼的色彩,畢竟運動場上的女性,不管穿著哪一隊的球衣,同時還必須共同面對來自場外的敵人。
就在季軍戰開踢前,英格蘭足總與贊助商在報紙上刊登這樣一則溫暖、積極而正面的廣告:
不讓妳玩球的男孩們 The boys who wouldn't let you play.不讓妳入隊的老師們The teachers who wouldn't let you join the team.
不給妳時間練習的老闆們The bosses who wouldn't give you time off to train.
呼攏妳的球評們The pundits who patronised you.
不了解妳的親戚們The relatives who just didn't get it.
懷疑妳的人The doubters.
等著看好戲的人The smirkers.
沙豬們The chauvinists.
交換球衣的儀式The shirt-swapping gags.
墨西哥人、哥倫比亞人、挪威人、加拿大人The Mexicans, the Colombians, the Norwegians, the Canadians……
妳擊敗這一切……同時贏得五千萬顆心You beat them all... and won 50 million hearts along the way.
這廣告透露著,儘管英格蘭已經無緣冠軍賽,但這些球員們其實都已經是贏家。運動女孩們,受到假傳統文化、宗教之名的束縛,加上主流審美觀的作祟,使得她們總是得背負著額外的包袱,因此她們是需要所有人鼓勵的,以免扼殺了運動場域至今微小但卻得之不易的性別平權的努力成果。
如果說溫情送暖式的評論,是出自對於女性毅然投身陽剛運動場域的呵護,倒也只對了一半。在台灣,甚至所有運動員都被認為是該呵護的一群,因此不管是WBC郭泓志被姜正浩轟出還是贏不了韓國的一擊,或是男足門將邱育宏在高雄所失的那記「汶萊波」,我們多半都還是抱持溫情的鼓勵,其實背後隱藏的意思仍是「在台灣當運動員(為國爭光)很辛苦了,我們憑什麼苛責他們?」
批評與否,背後其實是一種相對的權力展現,也是運動工作者的自我定位,女性運動員在運動場域中處於相對弱勢、運動在台灣整體文化中亦屬邊緣,因此批評往往被解讀成「落井下石」。Cohen的評論隱約點出了運動文化中性別的主從關係,我延續其意見做出些許修正與補充:
當女性運動員也能持平的被評論(即使是負面的意見)、台灣所有的運動員不再需要被如履薄冰地呵護時,那麼運動性別平權、以及台灣的運動主流化才是真正來臨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