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閉門比賽」登國際:疫情終將過去,但運動回得去嗎? | 陳子軒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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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閉門比賽」登國際:疫情終將過去,但運動回得去嗎?

中華職棒本季首場比賽在4月12日登場,也成為今年全球首場的職業棒球賽,引起外媒關注。 圖/取自CPBL中華職棒
中華職棒本季首場比賽在4月12日登場,也成為今年全球首場的職業棒球賽,引起外媒關注。 圖/取自CPBL中華職棒

中職開打,男足企甲聯賽與女足木蘭聯賽開踢的消息,在全球運動世界近乎停擺的怪誕場景中,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多麼玄妙地,台灣竟然好像位於運動世界的中心了,甚至不明究理的外媒還提出了NBA可以向SBL學些什麼的荒謬提問。

但當我們沉浸在一片台灣領先世界的粉紅泡泡裡時,運動,這殘酷現實世界的避風港,真的回來了嗎?真的回得來嗎?

根據日前美國Seton Hall大學商學院的調查,有72%受訪的美國人表示,未來如果運動賽事恢復進行,而疫苗尚未問世的話,他們將不願意進入球場,即便認定自己是運動迷的人當中,也有61%表示相同立場。全部受訪者中,僅有13%的受訪者表示,未來如果再回到運動場,他們會感覺到跟疫情爆發之前一樣安全。顯然,因為疫情的停賽,只是對於運動世界衝擊的序曲而已。

911事件:災難改變了美國運動世界

911事件之後,美國的運動世界「足足」靜止了一個星期,當時一個星期宛若隔世,我們現在卻多麼希望,如果運動真的只離開我們一個星期的話,那該有多好。如果是那樣,我們現在還可以進入NBA的季後賽、噓爆作弊的太空人隊、迎來春天代名詞的高爾夫名人賽、聽著F1的轟隆引擎聲與見證歐洲足球的最終高潮。這一個月,我們已經錯過太多太多。

2001年9月17日,在聖路易傳奇運動主播巴克(Jack Buck)令人動容的演說中,美國的運動世界恢復轉動,儘管眾人依舊驚恐,疑懼地望著頭頂上每一台飛過的飛機,但美國人甚至是為了到場而到場,以做為向恐怖份子宣示「我們沒在怕」的集體意志。儘管美國運動的敘事就此改變,成為依附在軍事與愛國主義複合體的一環,但至少,運動真的就在那疑神疑鬼之中回來了。

但是那樣的回歸,讓看球這件事變得不一樣了,背包再也不能進入球場,金屬探測器的安檢程序成為日常,阿拉伯裔長相的球迷會引來特殊的眼光,而且以安全為名的監控措施不斷限縮人們生活的界線。相對易防的恐怖活動況且如此,未來運動世界面對隱形的病毒,恐更難有解。

運動最珍貴的特質之一,就在於它能連結不同種族、階級、國家、宗教、性別的人們。彼此陌生的5萬人,可以同場為著自己摯愛的球隊與球員同喜同悲,讓想像的共同體化為有血有肉的群體,但是當最親近的我族,卻可能是危害健康甚至生命的他者時,運動乘載的意涵就再也不同了。

儘管運動世界緊抱著我們在危機下依舊「分聚」(apart together)的這塊浮木,但以群體共感共應為底蘊的運動,正面對決著破壞人類社交生活的新冠病毒,這場以生命為賭注的戰役中,運動場域的贏面並不樂觀。

2006年9月11日,大都會隊與馬林魚隊在晚上9點11分暫停比賽,向911受害者致意。 圖/路透社
2006年9月11日,大都會隊與馬林魚隊在晚上9點11分暫停比賽,向911受害者致意。 圖/路透社

閉門比賽:少了觀眾還完整嗎?

閉門比賽,如同中職目前的措施,是運動世界不得不偽裝日常依舊如常的假象;歐洲足球、美國職棒、NBA、NHL尋求疫情穩定後閉門比賽的可能,更是減少損失的困獸掙扎。其實歐洲足壇也偶見閉門比賽,但那是對於主隊球迷因種族歧視或是暴力行為所施予的「懲罰」,而非如現在的「保護與預防」意涵。

說來諷刺,在世界各國中,台灣運動與在地連結的相對淺薄,反倒造就閉門比賽不那麼奇怪的弔詭景象,HBL、UBA就那樣如同例行公事般的結束了,SBL、足球聯賽在空空的球場裡「閉館」比賽,也跟原本的開放入場差別沒那麼大;由樂天新接手的桃猿隊,在空盪的桃園球場裡擺設了機器人與大頭照,與真實的球員與啦啦隊並置,但敵不了同樣真實的大雨與真正糟糕的排水設施,那是超越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所論「擬仿物」(simulacrum)之外的奇異景象。

如同紀德堡(Guy Debord)所描繪的景觀社會(La Société du spectacle)一般,我們的運動經驗是大量媒介化的產物,與歐美運動源自市民社會而累積百年的慶典(festival)底蘊不同。景觀與慶典的本質差異之一,就在於人民的親身參與其中,在歐美,即便是簡便的社區球場,觀眾席是必然存在的;但是在台灣,運動場域中的觀眾從來不是先決條件。

然而,運動情境,如同其他形式的舞台表演一般,需要一個運動員與觀眾的過渡地帶(亦即「閾限」,liminality),必然產生全新的意義與經驗,也是運動文化得以累積與完整之處。

2014年世足外圍賽匈牙利對上羅馬尼亞,因先前匈牙利隊球迷在與以色列比賽中的反猶太言行,讓匈牙利遭FIFA懲處閉門比賽。 圖/美聯社
2014年世足外圍賽匈牙利對上羅馬尼亞,因先前匈牙利隊球迷在與以色列比賽中的反猶太言行,讓匈牙利遭FIFA懲處閉門比賽。 圖/美聯社

小結

疫情終將過去,運動也會回來的,只是當它回來時,可能已經不是你我熟悉的樣貌。也許會伴隨著疫苗的問世、人際距離定義的改寫、來自老大哥更為嚴苛的身體管控,但我們也該同時體認到,我們原先所視為理所當然的運動世界是如此的脆弱,數十、甚至上百年的現代運動發展模式,如此輕易毀於一旦。

跨國資本主義之下,將當代運動轉化成不能停歇的成長機器,一年365天幾無休止,甚至是四年一輪的循環稍有差池,既有秩序便難以為繼。運動選手們在這緊繃的循環中,難以喘息,讓我們猛然憶起,原來有高薪與國族光環加持的運動員們,也是被剝削的勞工。

如果在這萬惡的疫情烏雲之中,運動世界真能有道帶著希望的銀色光線,那麼,也許正是我們得以按下暫停鍵,回頭檢視這百年巨獸已經長成什麼模樣,或許還有機會讓他迎向不一樣的未來。

中華職棒以閉門比賽形式開打,樂天桃猿隊在桃園棒球場架起人形立牌充當觀眾。 圖/路透社
中華職棒以閉門比賽形式開打,樂天桃猿隊在桃園棒球場架起人形立牌充當觀眾。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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