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撤退,日本崛起?淺論美軍可能的亞太戰略調整 | 王俊評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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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撤退,日本崛起?淺論美軍可能的亞太戰略調整

在美軍此研究規劃下,日本的態勢依然是戰略防禦,並非取代美國第七艦隊,成為第一島鏈安全的主要負責國家。 圖/美聯社
在美軍此研究規劃下,日本的態勢依然是戰略防禦,並非取代美國第七艦隊,成為第一島鏈安全的主要負責國家。 圖/美聯社

甫於去年7月卸任的前日本自衛隊陸上幕僚長(相當於陸軍參謀長)岩田清文,15日在美國華盛頓表示,有鑑於中國將宣稱具有反艦能力的「東風-21D」(DF-21D)中程彈道飛彈作為其「反介入/區域拒止」(Anti-Access/Area Denial, A2/AD)戰略的核心,試圖以擊沈美軍航空母艦的威脅,嚇阻美軍介入東亞,因此,美軍打算擴大日本從沖繩延伸到臺灣的西太平洋第一島鏈北部的防衛任務,自身則把主力向東轉移至日本的伊豆諸島、關島、巴布亞紐幾內亞等第二島鏈,在衝突初期則使用潛艦與神盾驅逐艦的飛彈發動長程攻擊與封鎖。

這則報導在臺灣引起部分媒體認為,或許未來台海有事,美軍可能不會「協防臺灣」。不過,這種說法明顯言過其實。「協防」必然在條約義務下才會產生,若這個研究案被採用,顯示美中戰略競爭逐步走向英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以長程戰略封鎖德國的舊路,過去的「空海戰」(Air-Sea Battle)徹底消亡。

似是而非的歷史感

從2010年要求以深入打擊碾壓敵方兵力、獲取勝利的空海戰,到目前研究中的長程戰略封鎖,部分反映出美軍忌憚於中國軍力的提升,想要以損失較少的方式應付中國崛起。這個問題的重要性,在戰略上比戰術上嚴重得多。

某種程度上,岩田清文的談話透露出美國似乎有意研究是否要效法英國在20世紀初期,放棄效法納爾遜(Horatio Nelson)過去在1801年突擊哥本哈根毀滅丹麥艦隊,以阻止德國海軍擴張的侵略性戰略,轉為傑利柯(John Jellicoe)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初期以蘇格蘭北部斯卡巴灣(Scapa Flow)為基地,阻止德國海軍進出北大西洋,和北大西洋商業航線進出德國的遠程戰略封鎖的重大轉變。

第一次世界大戰證明德國海軍戰略的破產,而這源自德國海軍無力與擁有優勢數量的英國海軍周旋。英國海軍可以容許德國海軍在北海南部享有無關戰局的制海權,只要守住北海的進出口即可徹底壓迫德國。而德國海軍所見不及此,則加重自己的破產。

圖為費茲傑羅號驅逐艦。 圖/美聯社
圖為費茲傑羅號驅逐艦。 圖/美聯社

決戰思維:調整的真意

若認為岩田清文提出的假設,是美國想要在東亞複製英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經驗,其實並不合理。

誠然,中國海軍的近海防禦、遠海護衛戰略,仍然凸顯其艦隊因為缺乏海外基地網、足夠數量的攻勢航空母艦與遠洋大型水面艦隊,因此必須待在近海的陸基防衛火網內,無力保護遠洋海上交通線。這給予其他國家可乘之機——只要能夠在近海以外的範圍攔截中國的航運,就能給與中國龐大的打擊。

然而,當年英國得以對德國實施遠程戰略封鎖,主要基於兩項優勢條件。第一,是英國直接擋在德國進出北大西洋的海上交通線之上,擁有從本土對德國實施遠程戰略封鎖的極佳地理位置。其次,英國所擁有的水面艦隊擁有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在此兩項基礎之上,英國結合了地利與軍力,因而才創造更大的戰略優勢;這兩項前提不得不加以釐清。

中國的主要海上交通線是穿越南海進入印度洋,如果要複製英國的經驗,顯然必須在南海南部建立基地網,再派駐中國軍方難以挑戰的強大的海空兵力,扼守中國通往印度洋的各重要海峽。但除非未來局勢有變,讓印尼、馬來西亞、汶萊、新加坡成為美國的正式盟邦,否則難以想像這些國家會讓自己成為東南亞的斯卡帕灣。

其次,即使有地利之便,也要有強大軍力作為核心。美國海軍未來很可能不再享有對中國海軍的絕對數量優勢,若要將主力留駐西太平洋,僅派遣分遣隊進駐東南亞實施「封鎖」,在戰略上並不合理,也不可能——封鎖必定是在兵力上具有絕對優勢的一方實施。

倘使美國確實如岩田清文所言,正在研究這樣的方案,合理的可能是打算以迅速進出東南亞攔截中國重要海上交通線的壓力,誘使已經擁有數支航空母艦戰鬥群,具備初步遠洋戰力的中國海軍主力,為了保衛海上交通線而現身決戰,俾藉此取得制海權。這樣靈活運用封鎖與海戰,靠著封鎖的壓力誘出敵軍主力進行決戰的思維,才是傳統西方海軍戰略的核心。

圖為日本白根級驅逐艦,鞍馬號。 圖/路透社
圖為日本白根級驅逐艦,鞍馬號。 圖/路透社

日本角色加重:態勢未變

日本在第一島鏈北半部的任務,類似法國海軍戰略理論家卡斯特上將(Adm. Raoul Castex)的「戰略機動」(strategic manoeuvre)理論所主張的,將沖繩周邊轉變為防禦力量堅強的陣地,防止中國在這個已經變為次要戰場的地區取勝,利用東北亞壓力減輕的契機,增援成主要戰場的南海,進而在此取得決定性勝利、獲得有利的態勢。

所以在美軍此研究規劃下,日本的態勢依然是戰略防禦,並非取代美國第七艦隊,成為第一島鏈安全的主要負責國家。為了達成目標,可以預見日本應會持續強化反彈道飛彈能力,以降低來自中國火箭軍的中程彈道飛彈的威脅。

這一點除了美國正在替日本海上自衛隊的兩艘愛宕級神盾驅逐艦進行升級工程外,今年8月17日的美日外長防長「2+2會談」(Security Consultative Committee)有更進一步的發展:日本防衛大臣小野寺五典正式向美國國防部長馬蒂斯(James Mattis)提出購買陸基神盾戰鬥系統(Aegis Ashore)的要求

陸基神盾不僅具備反彈道飛彈能力,而且能使用美日共同開發的SM-3 Block IIA飛彈,無論在射程(2,500公里)、攔截高度(1,500公里)、極速(15馬赫)等方面,皆遠勝美軍現役神盾驅逐艦使用中的SM-3 Block 1A/B飛彈,能顯著削弱中國與北韓的中程彈道飛彈威脅。

同時,日本也會盡可能在沖繩部署更多防空與反艦飛彈,將其本身構成面向中國的「盾」,阻止中國海空軍跨越沖繩,進入西太平洋。加上日本也很有可能購買防空、反艦能力兼具,且能接受F-35戰機指揮攻擊的SM-6飛彈,某種程度來說,日本不僅將中國本身以陸基火力搭配海軍艦隊的區域控制戰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且還在美軍的科技幫助之下,有更大的突破。

然而也可以預見,為了能讓美軍更加安全地執行新戰略,美國也勢必會要求自衛隊與美軍有更多密切的合作。這一點將是日本政府與國民最關切之處。假使岩田清文所言不假,同時美軍研究中的方案得到採用,未來美日之間將會有更多互動。但日本內部是否同意,也是另一個值得關注的焦點。

圖為美日共同開發的SM-3 Block IIA飛彈。 圖/取自U.S. Pacific Fleet
圖為美日共同開發的SM-3 Block IIA飛彈。 圖/取自U.S. Pacific Fleet

美國並未「協防」臺灣

至於此方案是否等同於美軍不再「協防」臺灣?1979年美中建交同時廢除與台北的《中美共同防禦條約》,也表明美國此後不會再有「協防」的舉動。自那時以來,美國對北京可能的武力犯台,主要是以出兵「干預」北京武力犯台的方式,讓其不能順利得償所願,必須以尊重美國意志的方式進行。

國人必須瞭解,所謂「協防」,必然是基於共同防禦條約。而且為了在戰時能基於條約義務順利合作,簽有協防條約的國家,其軍隊平時也會有許多聯合演訓。然而今日中華民國國軍與美國何嘗有過任何類型的聯合演訓?

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美國不願輕易協助臺灣建立更加強大的潛艦戰力的原因之一:中華民國海軍不像日本海上自衛隊,或韓國、澳洲、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各成員國海軍那樣,早已從冷戰時期起就成為美國海軍反潛的重要輔助力量,透過長期的聯合演訓,彼此熟知對方的潛艦。缺乏聯合演訓的經驗,更多中華民國海軍潛艦,反而可能在西太平洋構成美國與其盟邦海軍辨識上的困難,提升引發危機的機率。

但這也不是說,臺灣對美國的戰略沒有什麼有價值的貢獻。回到上文提到的卡斯特將軍的理論,臺灣對美國來說,最重要的就像日本那樣,堅守自己,不讓中國成功取得突破口。這也是馬蒂斯在6月初的香格里拉對話(Shangri-la Dialogue)中致詞的真意

缺乏聯合演訓的經驗,更多中華民國海軍潛艦,反而可能在西太平洋構成美國與其盟邦海軍辨識上的困難。 圖/路透社
缺乏聯合演訓的經驗,更多中華民國海軍潛艦,反而可能在西太平洋構成美國與其盟邦海軍辨識上的困難。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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