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屋》:遺忘,是最好的解藥嗎? | 吳思恩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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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屋》:遺忘,是最好的解藥嗎?

《記憶屋》劇照。 圖/天馬行空
《記憶屋》劇照。 圖/天馬行空

隨著年紀老去,人的記憶或許會隨著時間沖刷越發模糊,年輕時曾烙於腦海的面容也會慢慢淡去,怪不得有人說「時間是最好的解藥」,彷彿只要活得夠久,傷痛都會慢慢消失。

然而,有些疼痛卻是不論歲月如何更迭,身邊來往的人如何努力想撫平傷口,都難以真正地放下。有些無法釋懷的人們因此下意識尋求「遺忘」,新聞上常見的創傷後壓力症(PTSD)失憶,就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機制。然而,如果連選擇遺忘的幸運都無法擁有,又該如何面對那些懾人的回憶?

《記憶屋》是與「遺忘」有關的故事,改編自Kyori Orimori(織守きょうや)的小說《記憶使者》,本書曾獲得第22屆日本HORROR小說大賽讀者獎,也曾被改編成漫畫。故事描述大學生遼一(山田涼介飾)向女友杏子(蓮佛美沙子飾)求婚成功後,杏子卻失聯了好幾天,而當遼一找到杏子,杏子已忘了所有關於他的記憶。

這不禁讓遼一想起當年的青梅竹馬真希(芳根京子飾),也曾忘記她被綁架的記憶。遼一發現似乎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解釋這些現象,於是開始查詢關於「記憶使者」的都市傳說。在探察真相的過程中,他得到前輩高原律師的幫助,卻意外發現高原律師也有求於記憶使者。

片中,許多人想消除記憶的原因都是相同的,只有高原律師不同;但在原著小說中,每一個人的理由都是不同的,讓讀者更能去思考人們對於痛苦的認知差異。此外,小說的主題圍繞在「記憶屋」本身,探尋這個都市傳說是否真實,但電影則將主軸擺在為什麼杏子忘了遼一。

《記憶屋》劇照。 圖/天馬行空
《記憶屋》劇照。 圖/天馬行空

「記憶使者」的都市傳說

都市傳說就像古時的鄉野奇談,我們無法完全否定它的真實性。即便是最古早的「神話」,在去除神話色彩之後,我們依舊能從中理解當時人們的世界觀,比如古時候的祈雨傳說。

都市傳說通常由一件不平凡的事情發展而來,再經過口耳相傳、層層渲染後,便覆上一層神秘色彩。也可能是一些家長為了便於管教孩子而羅織出來的故事,它們通常不會偏離現實世界太多,即便是鬼怪也可能在現實世界有得以對應的角色,例如帶走壞孩子的侍者,在現實社會中可能是警察等等。

也有部分都市傳說來自於無法被解釋的「經驗」,人類科技發展至今,仍有許多尚未能找到答案的事物。都市傳說也許聽起來荒誕,但它們卻如同神話般,透露了人們隱藏的心思。它們通常反映了現代社會面臨的普遍焦慮,過去的人們所知不多,因而將世間萬象視為神蹟或神秘力量的驅使;今日人們逐步掀開世界的面紗,卻發現了更為廣袤的未知地帶。

而在片中,關於記憶使者的都市傳說最早來自廣島,因廣島是日本在二戰受創最嚴重的地方,當時美軍投下核子武器,帶來的傷害巨大且難以估計。戰爭是人類歷史上傷害最為劇烈的事件之一,對人類身心的傷害甚至可長達數十年、數百年。失去家園、失去至親,以及國家光榮感的幻滅,都令人難以承受,而科技(武器)與創傷,都成了發展「都市傳說」的溫床。

《記憶屋》劇照。 圖/天馬行空
《記憶屋》劇照。 圖/天馬行空

記憶蘊含的美好與傷痛

《記憶屋》聚焦於三個立場的人們,一為記憶使者真希,二為想要「遺忘」的杏子,三是想找回他人記憶的遼一。杏子希望能消除被性侵的記憶,因而找上了真希,真希卻因一己之私將杏子與遼一的記憶刪除,而遼一則不斷向杏子提起過往回憶或兩人合照,希望杏子能想起自己。

杏子的失憶彷彿一段失敗戀情的最後階段,戀人分手後,將經歷一段自我調適的時期,才能將所有的負面情緒一一弭平,最後沒有憤恨也沒有怨懟地向前。而那些緊握昔日情誼的人們,或許就像遼一,試圖運用有形的物體驗證抽象的情感與記憶,然而當記憶只存在於一個人的腦海中,再多的「遺物」都只是徒增傷感。

對許多人來說,遺忘或許是讓人得以活下去的方式。記憶使者為人們抹去記憶,讓人們重拾面對明日的勇氣。然而,記憶使者將承受世界所有人的傷痛——所有人都遺忘了,他們卻牢牢記得。

人們總是認為這些奇人高人一等,可以達成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但在片中這些擁有神秘力量的記憶使者正好相反,他們不是全能的,且並不一定擁有足夠堅韌的心智。他們不斷治癒人們,卻使得自己的心越發沈重。

片中另一個有趣的設定是,同樣也是記憶使者的爺爺卻罹患失智症,仿若是作者給予記憶使者的一絲寬容,在遲暮之年終於允許他遺忘。

《記憶屋》劇照。 圖/天馬行空
《記憶屋》劇照。 圖/天馬行空

記得與遺忘的難題

人們害怕遺忘,因為那是建構自我、建構關係的基石,也是我們真實活過、真正與他人來往過的證明,因此面對失憶的人,我們很難從容地繼續「積累」回憶,而是不斷地回溯過往,期待再度踏在那些時光之上並肩同行。

有許多人想要遺忘,記憶使者通常會完成他們的願望,也有像遼一這般,認為即便再痛苦都不願意忘記的人。這些想要遺忘的人們雖然丟棄了痛苦的回憶,但卻沒有真正地回歸日常生活,看似被救贖,卻只是把傷痕強行掩蓋。他們聽著往事如同在聽他人的故事,記憶如此鮮明地安放於周遭人的腦海中,也造成了保有記憶之人與失憶之人之間的感情無法銜接。

選擇遺忘某個人與想要對方想起自己,哪一個比較自私?也許兩種選擇都會遭到指責,因為兩種選擇都將導致「拋下對方」的結果。選擇失憶的人為了保全自己破碎的心,而放下所有昔日記憶;想要對方想起自己的人,則逼得對方緊握扎人的回憶。遺忘可能是種救贖,卻也可能使得所有的美好將跟著傷痛一同帶走。

壓抑且超高齡的日本社會

如前文所述,都市傳說代表了現代人心中潛藏的焦慮。日本是一個超高齡社會,根據日本公布的《高齡社會白皮書》,2015年日本65歲以上的失智症患者人數推測約為520萬人,到2030年,最多將增加至830萬人。日本電影中不乏關於失智症題材的電影,而日本民族性中對於人性的壓抑,更是一大身心負荷。

因此,《記憶屋》的故事應可以看作人們對於現況不滿的表達,並結合了日本社會的人口問題,讓這樣的都市傳說顯得更有吸引力。人們在面對失憶的親友時,有時只能安慰自己:「忘了也好,不用再記得那些煩心的事。」或許這也是在焦慮之外的唯一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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