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金牌戰的愛國主義信號——評俄國影史票房冠軍《絕殺慕尼黑》 | 吳思恩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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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運金牌戰的愛國主義信號——評俄國影史票房冠軍《絕殺慕尼黑》

《絕殺慕尼黑》劇照。 圖/IMDb
《絕殺慕尼黑》劇照。 圖/IMDb

俄羅斯本土影史票房冠軍《絕殺慕尼黑》(Three Seconds,俄語片名Движение вверх)於今年6月在台上映,本片2017年12月28日登上俄國大銀幕,最終票房高達30億盧布(約12.8億台幣),打破《史達林格勒》(Сталинград)2013年創下的票房紀錄。

本片改編自蘇聯傳奇籃球選手謝爾蓋.別洛夫(Сергей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Белов)的回憶錄,講述真實發生於1972年的慕尼黑奧運籃球金牌戰。

無處不在的美蘇對峙

在片中,蘇聯籃球隊的新教練戈蘭任(Владимир Гаранжин)採取美國的訓練方式,並將球隊帶到美國,與當地的大學生比賽。戈蘭任甚至在記者會上表示,他的目標是打敗美國隊。然而,記者們對於戈蘭任的豪語嗤之以鼻,連蘇聯的球員和官員都不認為自己能贏得了美國。

「拒絕使用敵國的方法」是片中第一個美蘇對峙的衝突點,這不僅是能否「政治歸政治,體育歸體育」的問題,更代表了美蘇對抗已經從政治、軍事、經濟,擴及至文化、體育等面向。即便所有人都認同美國籃球隊的實力,但都不願意選擇對手的訓練方式,認為這麼做代表精神上的屈服,是民族光榮感與價值觀崩毀的前奏。

然而,贏不了球,何來光榮?戈蘭任獨排眾議,將球員們帶往美國,並認為球員們受到文化衝擊、理解了不同文化同樣有光彩、黑暗的一面後,才能重拾勇氣,真正面對自己的弱點。

此外,「避免國人逃跑」亦是政府不樂見此趟美國行的原因之一。歷史上,透過出國比賽、表演,逃到西方世界的蘇聯人不少,如傳奇芭蕾舞者魯道夫.紐瑞耶夫(Рудольф Хаметович Нуриев)即是在到巴黎公演時投奔西方,這類案例無疑是反共陣營的宣傳利器。在片中,立陶宛球員保羅斯卡(Modestas Paulauskas)本來也計畫逃跑,但最後依舊放不下與隊友的革命情感而歸隊。

《絕殺慕尼黑》劇照。 圖/IMDb
《絕殺慕尼黑》劇照。 圖/IMDb

《絕殺慕尼黑》劇照。 圖/IMDb
《絕殺慕尼黑》劇照。 圖/IMDb

愛國主義電影再現

近年來,俄羅斯電影界頻繁拍攝愛國電影,為數最多也較為著名的是戰爭片,如《史達林格勒》、《T-34》等,不只因為預期會有亮眼的票房成績,也因其符合俄國政府的政策分針——期待藉由製作愛國電影、電視劇,加強公民對俄羅斯歷史和文化的認同。

在俄羅斯的四個愛國主義教育計畫綱要中(從2001至2020年,每五年提出一個計畫綱要),俄羅斯文化部的預算從3.1億盧布上升至43億盧布,大眾傳播署與電影攝影局也有編列相關預算,俄羅斯電影基金會每年亦接受許多電影的補助申請。而《絕殺慕尼黑》即是在2016年獲得電影基金會高達4億的補助。

除了回顧戰爭的歷史,國際賽事是最能訴諸、加強愛國主義的時刻。對於俄羅斯來說,拍攝蘇聯籃球隊首次打敗美國隊具有其歷史意義,更能在今日凝聚國人向心力。在美蘇賽事上,觀眾的呼喊聲即是愛國主義的強烈信號,這無關乎價值取向或任何政治偏好,而是愛國精神的極致展現。但除去了激情外衣,比賽被賦予了更多的政治與道德意義,自由與極權的爭鬥依舊強烈。

成功的商業片

《絕殺慕尼黑》在俄國創下國片票房紀錄,更吸引1,200多萬人觀影(幾乎等於俄羅斯十分之一的人口),無疑是一部成功的商業大片。絕妙的攝影技術是本片最為吸睛之處,不僅在一般窄廊運鏡流暢,比賽場景的呈現更是精彩。

攝影師格林尼亞金(Игорь Гринякин)曾參與拍攝《末世薔薇》(Адмиралъ)、《維京傳說:寒冰交鋒》(Викинг)等賣座大片。本片共出動六台攝影機拍攝,第一台沿著天花板移動的蜘蛛攝影機,捕捉運動員的速度和位置,第二台攝影機近距離跟拍,第三台負責拍攝美國隊,第四台專責焦距長度和視角,第五台是高速攝影機,最後一台攝影機則是靜止不動,作為旁觀者記錄賽事。

導演安東.梅格迪切夫(Антон Мегердичев)亦擔任電影剪輯的工作,將所有素材連結成華麗又熱血的比賽場面。此外,適當的慢動作鏡頭增加了球技的精緻度,也適時地給予詼諧的畫面,稍稍緩和了比賽的緊張氣氛。

《絕殺慕尼黑》劇照。 圖/IMDb
《絕殺慕尼黑》劇照。 圖/IMDb

《絕殺慕尼黑》劇照。 圖/IMDb
《絕殺慕尼黑》劇照。 圖/IMDb

失敗的歷史片

本片是成功的商業劇情片,但卻也被批評與史實有諸多不符。首先,讓許多觀眾熱血沸騰的灌籃場景,並非當時代的蘇聯籃球傳統打法,但導演認為並不需要一味模仿1970年代的籃球比賽,且對多數觀眾來說,這並不影響觀影。此外,當時蘇聯國家隊教練沒有打算讓兒子到國外接受手術,也沒有為此收受球員的贈款,導演因此將教練的姓氏改為戈蘭任,而非使用真實姓氏康德拉申,以規避與事實不符的批評。

患心臟病的球員亞歷山大.別洛夫(Александр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Белов)在奧運當年尚未發病,後來於1978年過世,導演應是為了劇情張力而在此做了修改。當年蘇聯隊教練也並非如此轟轟烈烈地向美國隊「宣戰」,因為當時籃球遠不及冰球和足球熱門,當局對籃球成績也沒有如此重視。

在人物設定方面,導演試圖讓觀眾認為美國球員好鬥且卑鄙,而蘇聯球員則是英勇和紳士,忽略了歷史事實和當事者的感受,更破壞了體育類型戲劇講求的真實感。

訴諸團結,同時批評蘇聯

《絕殺慕尼黑》處處可見諷刺蘇聯體制的痕跡:球員抱怨被搜查舶來品、為國爭光卻沒有得到應有待遇、醫療體制不如美國、有球員換外幣、想逃跑等等,但也同時強調「團結」的重要性。

蘇聯球員有俄羅斯人、白俄羅斯人、喬治亞人、立陶宛人等等,在球員回歸「祖國」、團結奮戰的過程中,不難看見俄羅斯對於昔日帝國的懷念,然而作為老大哥,帶著小跟班打敗美帝的威風早已不復見。

不論是以前蘇聯作為一個主體,或以今日的俄羅斯聯邦作為一個主體來看,其境內都包含了無數的民族。為了強調族群融合、國家體制高於所有族群的目標,俄羅斯再次拿出了「愛國主義」這支強心劑,而從本片創下俄羅斯本土影史票房紀錄的成績來看,這部電影已經成功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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