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MI》:一把火燒遍巴拉圭森林的隱喻,痛訴文明世界的戕害 | 林楷倫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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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MI》:一把火燒遍巴拉圭森林的隱喻,痛訴文明世界的戕害

《EAMI》劇照。 圖/台灣國際女性影展提供
《EAMI》劇照。 圖/台灣國際女性影展提供

巴拉圭導演Paz Encina拍攝的EAMI,以巴拉圭查科地區的森林為拍攝地點,目光放在Ayoreo Totobiegosode此一原住民族群。片名EAMI,在此族群的意思為「森林」、「世界」之意,而主角的名稱亦叫做Eami,隨著Eami與她同行的長者在森林裡尋找同伴、尋找家鄉、理解家鄉已變成「故鄉」。家消失在一場大火,火並不來自於火神,也不來自於天然的雷,而是來自同樣身而為人的文明人。

這群放火的人被稱為conone,conone在Ayoreo族的意思是無感或無知的。文明的火毀滅了Eami的友情、家族,將族人變成無感者,幾些死於火焰之中。Paz Encina的影像敘事,並非控訴無感者如何摧毀,以鳥神Asoja的旁白、Eami的詢問與長者蜥蜴的指引說出此族群如何被剝奪之路。

開場的長鏡頭,定在沙土間的禽蛋,從白晝至夜晚,無風至強風吹拂,瞬間紅色火光。旁白說起部落神話,當鏡頭滿是紅火時,提及conone無感者,隨著機械履帶聲響起,神話終將無魅。

被入侵的「世界」:文明帶來一把滅絕之火

EAMI是世界、森林,而開頭便燒毀了森林,Ayoreo世界的疆界縮小,入侵者為何而來?電影沒有明說,但哪需要原因。如近日死亡的巴西洞人(Indio do Buraco),曾被稱為世界最孤獨的人,便是面對文明入侵導致的原住民種族滅絕,只是為了農場擴張滅絕原住民種族。當《EAMI》的白人雇主命令巴拉圭人,而巴拉圭人使喚抓來的原住民敲下疆界的木柱時,似乎可以看到殖民的層遞權力,導演更著重詢問:「文明人帶來了什麼?」

在此片中,文明人又稱為無感者,對風無感,便是對這世界的喊叫與聲音,聾了。火燒森林、砍伐林木,便是驅逐,也是侵略,當Eami無處可去,她的世界(EAMI)也無處可存在。蜥蜴不斷地說快一點,該離開了。觀眾想問要去哪了?我心裡說不要去文明那處,卻感到弔詭,發覺自身也是這般文明的無感者。

《EAMI》劇照。 圖/台灣國際女性影展提供
《EAMI》劇照。 圖/台灣國際女性影展提供

當雨林縮小,伐下的樹木成為紙張,林地變成農地,我嘴裡的蘋果、牛肉、柳丁,是栽自於這世界(EAMI),想到此處霾上罪惡感,看到火光對自己批判毫無力度。關於片中原住民的各種分離,似乎想要代言說出千百種痛苦。只是,片中主視角的Eami沒說出痛苦,只不斷地問朋友為何消失,朋友在哪,朋友的烏龜、鳥去哪了。她的話語是魔幻緩慢的言語像吟遊的詩,但回到現實世界,不得不解開凝縮的詞語,壓縮過的苦痛變成傷口。

傷口如何成形,無感者入侵後,俘虜的族人得了感冒後死亡。或變成難以適應的無感者,帶有口音的無感話語,說不出準確的族語創傷。

最多的傷口是當無感者遞上第一件衣物,破爛的、老舊的、仍有他人體臭的衣物要求族人蔽體時,裸體是非文明的,族人沒人抗議,眼神茫然,或許想說在我們的EAMI裡無衣蔽體,無須衣物,各種身體都如同動物般的尋常。族人不得不穿,穿上了變成無感者了嗎?導演用一個鏡頭給了答案,風聲、紅光與一名脫去上衣的女子。

《EAMI》劇照。 圖/台灣國際女性影展提供
《EAMI》劇照。 圖/台灣國際女性影展提供

失去棲居之地,要怎樣才算活著?

「我想找到Aocojai。」當Eami找尋他的同伴Aocojai,不斷呢喃。我猜想Eami追尋的是有沒有她之外的人還記得EAMI這個世界。最後找尋到了,是一具遺體,轉向訴說此族群對死亡的觀感,回到自然的,就算是被殺害,生命有如風聲,偶爾咆嘯偶爾刮人。導演表現風聲的技巧,常會聚焦在林木間的枝葉噪雜,若森林不再,亡者的噪雜將會消失。

EAMI——此世界,不單是家、更是亡者的居留。反觀,無感者對於生物的死亡,如幾位巴拉圭無感者總擔心沒出現在鏡頭前的雇主,擔心會不會誤殺了雇主的狗,最後狗死了,對照Aocojai的死,狗的生命與無感者所認為的異族生命何者重要?

族人的死亡,理應放回EAMI之中,如今卻已無森林。

蜥蜴教我把森林與世界放進心裡。我便帶著他們,往無感者走去。

遺留的、僅存的只剩下族人的身體與心裡殘存的EAMI,月光是紅的,巴拉圭人監視族人的路燈是白的,而屋內的雇主停電用起燭火是暖黃。遠方森林的火是灼人的朱色,近似月光。火用以照明。我忽然想起黑夜需要光亮,似乎便是種文明,亮的夜,不管火燒不管燈亮,卻同時都剝奪了習慣黑夜,能在黑夜能有所見的每雙眼睛。

無感者與文明點起枯草乾葉,一把又一把的火讓森林(族人吶喊著啊那是我的世界)燃成飽和的血色,落下的葉火像是最文明的雇主點上的燭淚,但無法凝固成什麼,落地成了灰。Eami或是他的族人友人們,會變成灰燼嗎?

族人的歌聲中,看著前方的背影,沒人轉頭,也不知要往火奔去或是往無火之處潛逃。他們有勸說互相活著便有希望嗎?

活著,希望,又是哪種模樣呢?

《EAMI》劇照。 圖/台灣國際女性影展提供
《EAMI》劇照。 圖/台灣國際女性影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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