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君朔／大限將至，美中貿易戰握手言和或全面開打？
12月15日，是美國預定對剩餘的1千5百億美元中共輸美商品加徵15%關稅的「大限之日」，如果雙方未能簽訂第一階段貿易協議，或由美國宣布延緩加徵期限，那麽除了得到豁免的商品外，幾乎所有中共輸美商品都要成為貿易戰下的受害者。這也象徵雙方全面開打，預料將對世界經濟會帶來可觀衝擊。
這也就是為什麼，川普上週在倫敦出席北約會議時表示，他不介意拖到明年選後再簽貿易協議，而美國股市瞬間大跌的原因。也有一些樂觀消息指出，雙方距離達成共識與簽約已經非常接近。本文會從幾個不同的角度預測雙方是否有機會擱置分歧，在12月15日簽下貿易戰開打20個月來的第一個協定。
美中達成貿易協議的有利條件
就目前情勢來看，有兩點對達成協議有利。第一，川普總統的女婿、白宮高級顧問庫許納（Jared Kushner），已經和中共駐美大使崔天楷建立聯絡管道並參與最後的談判。
庫許納向來受川普倚重，並在去年修正《北美貿易協定》的《美墨加貿易協定》談判中發揮關鍵功能。有他直接代表川普的意志參與談判，的確有可能讓雙方從極大的分歧中找出妥協之道。
第二，中共上周釋出善意，豁免對美國農產品如大豆、豬肉的關稅。此外，北韓近來再度對美國展現強硬姿態，也為中共增加一些談判的籌碼，利用自己對北韓的影響力試圖換取美國讓步一直是中共慣用手法。因此，北韓近期的表現，很有可能是背後得到中共的鼓動。
除了上述兩點，中共即將於下周召開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為明年的經濟成長率定調。如果貿易戰的陰影仍然懸在頭上，但官方依然堅持訂出樂觀的成長目標如6%的GDP成長率，恐怕會引來是否又要靠大幅擴張信貸來硬拉經濟的疑慮（事實上，人行在面對經濟一路下行，已經開始重新放水穩住關鍵的房地產部門）。如果期望明年的經濟成長能恢復動能，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平息貿易戰。
「通烏門」醜聞，川普緊急回防
美國這邊，在川習於大阪進行第二次峰會後一個月，中共仍不屢行購買農產品的承諾、也無心重開談判，川普在8月不但宣布準備對剩下近3千億尚未被加稅的中共輸美商品分兩批加10%的稅，還不顧原本的判定標準，硬將中共列為匯率操縱國。
川普甚至在推特上放話，考慮要以《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來加速美國企業離開中國。正當全世界預期美國要對中共更強力施壓換取讓步時，爆出了川普「通烏門」醜聞，並引來眾議院長裴洛西（Nancy Pelosi）決定對川普展開彈劾調查。在支持彈劾的民意逐步升高下，川普只好回頭鞏固自己的政治基本盤，亦即美國中西部農民的支持。
在這樣的盤算底下，川普決定先不升高貿易戰，而改求和中共簽定所謂的第一階段貿易協議：要求中共購買金額高達500億美元的農產品、開放部分金融市場，並加強對非網路科技的傳統領域的智慧財產權保護。
至於棘手的強迫技術轉移、國企補貼和網路通訊領域的竊盜和智慧財產權問題，留到下一階段再談判。
這樣做是希望先讓在貿易戰中受創頗深的美國農民先得到好處，免得他們受彈劾調查的氣氛影響，進而倒戈支持民主黨。同時，也避免美國股市、經濟因為貿易戰的對抗情勢再次升高而受重擊，甚至毀掉川普連任的希望。
川普這樣的政治盤算有其合理性，但因為種種意料之中和之外的因素，讓這個先排除了主要談判障礙的第一階段協議，都拖到另一個關稅大限將至依然懸而未決。
一拖再拖的第一階段協議
首先，原定為簽約場合的APEC峰會，因為主辦國智利發生大規模示威而取消。其次，是中共看準川普急著要中國承諾購買大量農產品，反過來要求美國，必須撤除已經加徵的關稅，讓雙方的談判再度陷入僵局。
第三，是香港在11月中的理大衝突風波遭到強力鎮壓，讓美國國會兩院再度群情沸騰，使得在參院延宕多時的《香港民主與人權法案》快速全票通過，眾議院也立刻以幾乎全票通過的氣勢快速通過參議院的版本，將法案送入白宮，7天後由川普正式簽署成為法律。
更讓人意外地的是，中共爭議多時的新疆集中營議題，也因為4百多頁官方文件外洩，促成《維吾爾人權法案》在眾議院再度幾乎全票通過，並在參議院的版本加上更嚴格的附加條款。這兩個法案的通過，引發中共強烈反彈和揚言反制，讓雙方關係降到空前冰點。
雖然客觀情勢對談判的進行可說是非常不利，但從目前各家媒體所揭露的消息來看，談判仍然緊鑼密鼓地進行中，而中共也釋出了善意。為何在美國接連通過「粗暴干涉中國內政」的嚴苛法案後，中共還是想和美國達成協定？
關鍵可能在於，美國剛公布的第三季失業數字達到空前低點，超乎專家預期。另外如薪資成長和消費開支也都呈現良好成長，大為緩解川普大打貿易戰影響經濟的隱憂。此外，股市在聽聞協定可能無法迅速談成的可觀跌幅也很快恢復，這些背景條件給了川普如期在12月15日加稅的底氣。
反觀中共在美國一年多來的三波加稅攻勢下，對美出口已經出現明顯下滑，如果15日是重要出口品的玩具、智慧型手機也都被加徵關稅，對於目前外匯緊缺、只有國企能隨時換到外匯的中共來說，短期是雪上加霜，長期更會加速加工出口商外移，進一步打擊經濟與就業。因此在檯面上沒多少籌碼的中共，只能在充滿敵意的環境中堅持繼續談判。
是以，如果中共能明確承諾採購美國農產品的數量和時程，並讓美國相信中方這次會遵守約定按時下單，並配合開放部分國內金融市場、保護智慧財產權與監督協議如何有效執行的條款，美國會願意推遲原本在15日要加徵的關稅，甚至承諾視本次協議執行狀況，未來再撤掉一些之前加徵的關稅。
雖然說筆者的預測較為樂觀，但並非表示有了第一階段協議，往後的談判便會一帆風順。如果中共又出現如先前的出爾反爾，或是不願意就棘手的國企補貼、網路間諜活動及強迫技術轉移等議題，以今年4月底談成的內容為基礎展開談判，那麽美國仍可能繼續調高關稅幅度繼續施壓。
除了以關稅為手段，美國也有可能對華為執行更嚴格的制裁1，或根據《香港民主與人權法案》，讓國務院嚴格審視香港自治情況是否符合《中英聯合聲明》，考慮是否取消香港的特殊地位。此外，亦可根據《維吾爾人權法案》，廣泛制裁提供新疆監視設備的中共高科技公司，和迫害維吾爾人人權的中共高官，這些都是美國可以運用的政策工具。
小結
簡言之，一路升高的美中貿易戰雖有可能在12月15日、或更早得到暫時緩解，但是：
- 本次好不容易重新恢複的談判，還是有可能因為雙方對協議的具體執行機制和罰則有所爭議而破局，讓加稅被迫準時發生。或者，重訂另個談判截止期限，若依然談不成就加稅。
- 即使雙方在庫許納的努力斡旋下達成共識，白紙黑字簽了協議，若中共又提出各種藉口不執行，在美國朝野「反華」氣氛高漲、又是總統大選年的情況下，可以合理預期川普會祭出更重的制裁措施，並把戰場拉到貿易之外形成全面對抗，如著名史學家佛格森（Niall Ferguson）所說的「新冷戰」。對國內經濟持續下行的中共而言，能否渡過此局內外交迫的危機，耐人尋味。
（原文授權轉載自「思想坦克Voicettank」，原標題為〈12月15日會發生什麼事？——在握手言和與全面開打之間〉。）
- 文：趙君朔，有個雲霄飛車式的人生，曾很輕鬆的進了不太好進的美國學校博士班，以為自己會是華文社會科學界的明日之星，又因為一個烏龍，更「輕鬆」的被踢出來，開始闖盪亞洲江湖，到處求人下單，到目前為止的心得是「我32歲以前到底活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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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 在8月23日中共宣布對美國約750億美元的商品實行報復性關稅後，白宮隔天馬上加以反制，將稅率由原本的10%調升到15%。
- 之前未能執行將華為放上specially designated nations list，讓華為無法在美元體系中交易的選項，此次又被提出討論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