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對得起配音員?——回〈如何對得起金秀賢?〉一文 | 賈培德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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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對得起配音員?——回〈如何對得起金秀賢?〉一文

圖/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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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聯合報民意論壇的「名人堂」刊載了這樣一篇文章〈如何對得起金秀賢?〉,文中對於戲劇配音頗多攻擊,但其所依據的配音知識卻貧乏地令人驚訝。

文中描述金秀賢的聲音多麼厚實沉重;香港男子聲音像小男孩,台灣男子聲音像小女孩,脂粉味極濃;甚至還私心偷偷猜想金秀賢的聲帶經過特殊訓練,說他「脫穎而出地有男子氣概」,種種如小粉絲讚嘆偶像般而來的胡言亂語我就懶得評論,我來談談其他由於對配音的基本知識缺乏而產生的錯誤批評。

有沒有「配音技術太爛,聲音往往跟不上口形速度」的問題?

《來自星星的你》是韓劇,都敏俊在劇中說的是韓語,台灣播映版本配的是國語,是要跟甚麼口形?

不同的語言有不同的語言結構,例如英語的複合句與倒裝句中,表達時間、順序、因果的句型結構常與國語不同,因此在配音時為了配合原音的斷句,配音員必須將中文翻譯解構重組,儘量貼近原音的音節。但即使如此,許多時候技術上依然無法完全符合原音的斷句,只能追求一整句的開頭至結尾長度貼合而已。

又例如日文的文法在表述概念時就是沒有中文來的簡潔,同一句話的表達,日文通常比中文要來得長,但又不是每句話都等比例加長。因此,日劇中配時,就必須在每一句話間微微調整語速,差距過大時還必須自己加上原音中沒有的語氣詞或發語詞,以求總長相等。

因此,要求不同語言間的配音要有「聲音完全跟上口形速度」這件事,是緣木求魚,理論上根本不可能發生,最多只能儘量減少差距而已。

「昔日的華語電影和電視劇配音是馬虎將就」?

台港影視圈的同步收音作業是到1990年代以後才漸漸普及的,這牽涉到早期在技術與資金兩方面的不足。

因此,在1990年代以前,台港拍電影或電視常常是只能拍畫面,無法收聲音的。所有的聲音,不只是人聲,還包括一切環境與自然音,諸如車聲、風聲、海浪聲、蟲鳴鳥叫、鬧鈴鐘擺,通通都得事後配音,這是「技術」的限制,與馬不馬虎毫無關係,批評過往的華語電影使用配音是一種何不食肉糜的思考模式。

原作者文章中對於戲劇配音存有全面性蔑視的態度,這犯了兩個基本的觀念錯誤:

  1. 事後配音是影視製作流程中的正常程序,並非粗製濫造的結果。
  2. 即使在已普遍使用同步收音的今日,有經驗的導演與錄音師、音效師在拍片時,都會刻意要求拍攝一些利用角度、借位與距離而能避開嘴形的鏡頭,以避免後製時若發現收進了現場拍攝時未發現的噪音,還能夠以事後配音的方式彌補。

同時,演員口語能力的限制常常也造成後製配音的需要,有的時候是演員出身不同,南腔北調各異,要呈現在同一時空中發生的故事時需要利用配音來統一口音;有時是角色設定需要特殊口音,但難以找到特定出身的適合演員,只好透過後製配音的方式補足。

社會文化與階層的差異對配音的需求也不同,中國大陸民眾普遍接受外語原音的比例就較台灣為低;即使在台灣,年長者也常常不習慣聽外語原音,而偏好國語配音。對外語原音的需求有時是一種喜好,而非關聽眾的程度水準。

在廣播事業沒落的今日,電視在某個程度上替代了廣播的功能,對於家庭主婦或職業駕駛等等無法專注收看電視的人而言,國語配音更是必須的,這是因閱聽族群的差異而產生的正當需求。

台灣配音技術發展有商業預算規模上的先天限制

台灣配音員的待遇,不僅未隨社會發展與通貨膨脹而增加,反而逐年降低,薪資與環境的不足影響了配音員可能的發揮空間,以鄰國日本為例:

如《名偵探柯南》日本動畫,現役配音員有20位左右,依該動畫官網上的資料,目前全劇22名角色,由21位配音員飾演。

在台灣,6位。

因此,每位台灣配音員都必須飾演三至四個角色(不包括路人與群眾,是有名有姓的角色),為了讓觀眾能從聲音上分辨出每個不同的角色,配音員就必須採用比較極端、刻板化的聲音來詮釋,拉開每個角色在說話語調或音頻之間的距離,而此舉必然會使得聲音表現較為不自然,影響觀眾對角色與聲音的連結強度。

在日本當聲優配動畫,一集三十分鐘,依日本俳優連合的官方定價是15,000至45,000日圓,也就是大約台幣5,000至15,000元,這還不包括明星等級的知名配音員,那是另談價碼的。

在台灣,一集台幣600元。

配音工作單位酬勞的低落,使得台灣配音員必須接更多工作才能養活自己與家庭,單一工作能投入的時間也同時被壓縮。在有限的工作時間裡,配音員不若電視或電影演員般能夠揣摩角色、醞釀情緒,通常是到現場拿了本就得錄,甚至為效率之故,連NG的次數都必須刻意控制,在配音成品的表現自然受到影響。

台灣的戲劇配音現狀確實存在著許多可改進的因素,但缺乏對相關業界的了解就全盤否定戲劇配音的價值是廉價的批評。作為韓劇粉絲若在臉書分享心情無傷大雅,不過身為作家,拿這種心情分享去媒體投稿,甚至還被媒體登在民意論壇的版頭,實在獵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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