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出位，要麼讓位」的鬥爭學

六月中旬，參加了年度海峽論壇，聽說某些人搶破頭想參加這大拜拜，但對我來說，主要誘因在逛逛陌生的廈門，以及再多一次近身觀察中國大陸黨政商學運作的機會。

都知道是大拜拜，但檯面下的好戲永遠勝過檯面上的平穩。

我已經算相當置身事外的隨團來賓，但還是沒偷懶，眼裡耳裡心裡接收的信息不可說不多。

當然絕大部分並不方便白紙黑字在此表露。

只能說中山路上一家運動品牌店的廣告標題，傳神替我傳達某些關鍵語。

「要麼出位，要麼讓位」，說的不正是毛澤東「與天鬥，與人鬥，其樂無窮」的現實鬥爭學？

我們說台灣小、資源少、機會少，但大陸資源多、人口也多，競爭絕對比台灣更激烈。

甚至，就算可以不那麼激烈的區塊，理當正常分配資源的市場，人為的鬥性與貪婪也讓那些地方難以平寧。

大陸社會的辛苦，對（相對改革開放前已發達許多的）人民而言，很大一部分不是物質條件苦，而是「權本位」當道的高壓機制苦。

每個人都想擠入權力核心，都想靠近權力核心，甚至，能跟政府領導拍上張照，也有機會雞犬升天回去跟更次級的人炫耀或威嚇。

聽說，只要有特殊領導關係，再高價入場費的論壇，也能吸引滿座目的明顯、旗幟鮮明的人捧場完售。大家都為了能跟中央級領導合影，小咖拍團體照，人小的看不清；大咖有機會在開幕式前，被機要引入貴賓休息區，被介紹給大領導，握手、遞名片、單獨合影，達陣！

接下來，論壇談些甚麼，滑手機或打瞌睡，已不重要。

在大陸，你要發展哪個行業，要立什麼項目（台灣稱「計畫」），有沒有圈地（屯土地、搞地產、蓋大樓）的機會，都是牽涉無數黨政商脈絡的大事。

學理，在其中恐怕佔到微不足道的關係。

這些利益糾葛與我沒直接關係（自己只是小小的人形立牌），所以格外能感受、揣度、理解。

太清淨的人，非但沒法搞政治，甚至不大適合住在這種社會。但也說不定，大隱隱於市，荷花出於泥，大清靜者也不撿擇。

短短兩天內，我看到正常的官場社交應酬，也看到如無頭蒼蠅般交換名片或神經質搭訕的人，有時忍不住懷疑，到底他們腦子裡在想甚麼？收集名片已變成反射動作？

不免慶幸：他們多數可能根本不知道我的來歷（更別說實力），大隱隱於市，最危險的地方反是最安全處。

逛南普陀寺時，有人買東西拿到找零的一元鈔票，上面有法輪功的文案印章。我早聽說過這種「搞破換」傳播手法，但首次看到證物。

但大陸人一點都不驚訝，因為不是第一次拿到。他只是驚訝這回流出的地點是佛寺的商鋪，但不反過來證明，最安全的地方常正是最危險處？

小小一元錢，就這麼在人的手心流通著。官方肯定不爽，但對早被中共定義為「邪教」的該組織，真認為這樣能起到什麼作用？是自以為正義的反撲，還是無濟於事的挑逗？

整個大陸，也許都充滿著此類難以言喻（也不好解釋）的行動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