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掉「關說掮客」最後一件內衣

日前我曾提議讓北市民代關說透明化，柯文哲也多次強調將推動包括拒絕違建關說、關說申請表單化、府會聯絡員認養議員等等改革措施。看來大家都認為傳統「關說」行為在道德上是負分的，但真有辦法完全去除民代關說嗎？

我曾擔任民代的特助數年，經手不少關說案件。民代辦公室基本上有兩大日常業務，第一款是選民服務，主要就是俗稱的「關說案」，第二款是政策宣傳，多半是開記者會、發新聞稿、做做秀。多數民代的服務處人力都會集中在第一款，因為案子實在多到「說不完」，要很多助理跳下去處理。

為什麼民代要關說呢？民代真的喜歡關說嗎？能夠禁絕關說嗎？以下我就分別探討這些尋常百姓不太清楚的問題。

關說的「動力」，不見得都是錢

老牌一點的「服務型」民代，對於民眾的請託都有一定程度的公平性，不會特別大小眼，來了就辦，照步走。因為你永遠不知道眼前這個百姓可以開發出多少票，所以努力搞定就對了，就算當事人沒票，也可建立口碑。

這些選民服務的所產生的人際鏈，會在選舉時成為最基本的組織。有些臉皮厚一點的，更會在選舉期直接寄信給這些「客戶」，希望他們能贊助選舉費用。

講到錢，有些案子民代會關說得特別兇，因為請託者是重要的金主。這種電話一接起來直接說要買二十萬募款餐券的，他的案子有時還是民代直接經手。但這有圖利罪風險，通常會處理的很隱晦。

但也不是所有的重大關說都那麼「銅臭」。曾有店家因公安未通過市府檢查，被基層官員索賄十多萬，並放話不給錢就絕對不會過。因為是私下口頭要錢，無憑無據，店家本來打算默默付款，但意外被「從政友人」得知，一方面告知店家絕對不可交錢，另一方面火速找來該科科長拍桌，「展示火力」。最後這個案子在「一切依法辦理，謝謝指教」的狀況下，把所有公安問題依規定修正後平安結束了。

所以關說的動機很多元，不見得都是惡意或涉及圖利，有時候還是基於一些正面的道德動機。

「關說」可能帶來選票和政治獻金，民代就會喜歡關說嗎？

這也不能一概而論。關說會燃燒民代的「從政熱情」和「實質影響力」，他們也會計算這是否值得。如果他們發現關說老半天，票和錢都沒有變多，那麼他們之後只會「行禮如儀」，意思意思講一下就算了，不會去追後續發展。官員也會懂民代的意思，配合演出一下，之後裝死。

像關說違建，民代多半只是去現場鬼吼鬼叫，演戲給選民看。能不能說得動，其實還是回歸法律和行政慣例層面。

若是合理合法的關說，政府動得慢，懶得動，那民代去講一下，提升政府效率，這當然是可行的。不過若能直接提升政府效能，或是確實發展1999之類的整合通報系統，可以大幅解決這方面的關說需求。

隨著政府近年強化、健全服務機制，議員的「合法關說」業務量已大幅降低。他們多會叫選民先打1999申報立案，再將「案號」交給他們，他們才依案號盯案子，更加有效率。這其實就已經是某種程度的關說透明化了。

不合法或不合理的關說呢？

其實關說是有合理極限的。很多人都覺得民代或特助無所不能，但他們之所以能，是能「逼」公務員動起來。而公務員依法行政，有時候就算他想幫你，卻無法條可用，你還是拿這個案子沒皮條。

所以不合法或不合理的關說，若民代去鬧，基本上已設定只是做秀，因為要硬抝到過，將來很可能會上法院，公親變事主。當然還是有不怕死的民代硬搞（殺頭生意有人做），怎麼辦呢？而且只要有民代這樣搞，其他民代也會被選民施加壓力，不跳下去搞也不行。

像酒駕是不能銷案的，但其中道理要解釋給百姓聽，百姓也不懂，反而會怪這民代不夠力，說曾經聽過某某某成功銷案呢。碰到這種狀況，民代也是有苦難言。

民代也不喜歡承辦關說業務，那關說是否有辦法禁絕呢？

我認為「禁絕關說」太過理想。表面上，人人雖然都追求社會公平正義，但碰到自己出了包，想利用政治關係「私了」的情結還是很重。看到酒駕撞死人的新聞，多數人都大聲批判，但自己小孩酒駕輾過人呢？不少人還是會找認識的有力人士看能不能大事化小。

舉凡「名校學區」到「入伍提前」，「交通銷單」到「防火巷違建」，從生到死，從貧到富，從食衣住行到育樂，許多百姓都還是有這種「想辦法」「走後門」「靠關係」的心態。只要百姓這樣想，民代就會被推著走。即便他們懶得做。

而再小牌的民代也有砍預算的權力，就有機會運用這種權力影響政府，關說因之能產生效果。因此，在選民素質提升到一定程度前，不可能禁絕關說，就算罰得再重，都是「殺頭的生意有人做」。

我認為以透明化的流程，公開、公平的建檔管理所有的關說案，會是最有效的改革方法。敢關說、想關說的民代和民眾，就大方去搞，反正數據和資訊就是放在網路上給大家看，這對之後選舉會有什麼樣的影響，也就自己看著辦。

關說透明化的好處

讓關說透明化，可以創造三贏。第一，是政府贏了。一切照制度透明化，公務員受到的私人壓力變輕，如果真出了什麼問題要法庭上見，也有公開的白紙黑字。

第二，是民代贏了。以前選民服務都是空口白話，現在有數據可以看，不但可以避免「選上就不認人」的質疑，也可以避免「大小牌」議員的爭議。不想做關說業務的人，也可標榜自己在這方面的清白表現。

最重要的是選民贏了。過去處於半明半暗的關說機制，若能攤在陽光下，讓想走這條路的人知道如何公平、公開的去走，也讓不想走這條路的人有透明的資訊可參考，並得以運用選票決定關說型民代的去留。

有些政治哲學家認為，如果個人越在意自己與政治權貴的人際關係，那就代表其所處的社會不穩定，必須透過這些關係才能生存。若個人認為自己不認識任何民代也能活得很好，那就代表他處在穩定且秩序良好的社會中。

我相信多數人都希望自己能活在一個制度化的穩定社會之中，不用害怕自己會碰到需要關說才能搞定的事，也不需擔憂自己手中的權利因為關說而有所損失。所以請支持任何一種讓關說透明化的改革，不論這改革是由柯市府或其他政黨所發動。這會是讓我們走向「良序社會」的重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