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正義在哪裡？談被公部門扯後腿的「安康接待室」不義遺址保存案

2月27日當天，蔡英文總統、行政院院長蘇貞昌、監察院長陳菊、文化部部長李永得等相關部會首長與白色恐怖時期受難者，參訪白色恐怖時期的「不義遺址」——安康接待室。

「不義遺址」這個名稱，可以追溯至立法院在2017年12月5日三讀通過《促進轉型正義條例》，同年12月27日第7342號總統令正式公布，第5條述明「不義遺址」為：「威權統治時期大規模侵害人權事件之發生地，應予保存或重建，並規劃為歷史遺址」。國際對於這類場址空間的保存非常重視，通常以「負面文化資產」（Negative Cultural Heritage）稱呼，亦有學者稱為暗黑文化資產，或是採用其他名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也有此類世界遺產的保存。

蔡英文總統參觀安康接待室，對場址的保存有象徵意義，這一場參訪中，她宣示：「台灣民主與轉型正義不會停止。」同時蔡英文也期許，調查局面對過去的歷史，記取教訓，真正做到「國家的調查局、人民的調查局」，這些也都將會是鞏固民主、自由和人權，不可缺少的環節。

然而國家要進行「轉型正義」，勢必就要面對場址該如何實質有效保存的問題，不能只是「宣示」性公告。無奈不知是屬下能力不足，還是故意欺上瞞下、扯後腿，使得民間文資團體認為蔡總統過度樂觀。因為目前公告的「不義遺址」配套法令缺乏，缺乏保存規範與相關破壞罰則，因此現階段唯有仰賴《文化資產保存法》 （下稱《文資法》），才能去遏止破壞，或是避免因為修復錯誤造成文化價值的減損。

就「安康接待室」現狀而言，其實是屬於瀕危狀態，這也是民間採取「古蹟」提報的原因，而即便是已經提報，仍必須面對冗長的程序，偏偏現階段「安康接待室」在新北市的文資審議案中是不具任何保障性質的「列冊追蹤」，與會的中央政府相關政府部門，恐怕是搞不清楚狀況，甚至主張暫緩進入正式的古蹟審議大會程序¹，也就是目前連用「暫定古蹟」來遏制破壞、侵入都不可行。另外，毫無討論的修復也可能造成文資價值損害，因此在此讓蔡總統知道被隱瞞的真相。

調查局敷衍管理下的安康接待室

「安康接待室」雖然名列行政院公告的第一號「不義遺址」，可是2009年之前，台灣社會對於「安康接待室」的資訊甚少，推測原因是政治受難者被蒙著眼睛送入至此拘禁、刑求，他們對於實際地點所知也因此難以精確描述。

「安康接待室」1973年動工， 1974年啟用。歷史的時間不算久遠，這個不義遺址之所以重要，是其在設計上擷取了先前的經驗，集戒嚴時期恐怖手法偵訊、羈押、刑求經驗大成，曾被羈押的政治犯與媒體形容是「最具肅殺氣氛的場所」，其氛圍讓人不寒而慄。也因為之前的「大龍峒留質室」、「三張犁招待所」都已因都更消失，因此具有罕見性。

「安康接待室」曝光的原因是13年前（2009年）蘋果日報記者闖入，意外發現現場遺留五十多罐²人體器官標本，與數量龐大白色恐怖檔案被棄置，事件震驚了當時社會。

當時監察院對於調查局「安康接待室」的管理不當提出調查報告，事後也要求應該設專人看管，並加裝鐵門鐵窗及雙重鎖，或自動防竊盗警鈴或自動監（控）錄設備。但是監察院並沒有嚴格懲處失職人員，新聞事件熱度過後，調查局就依舊我行我素，不把監察院放在眼裡。

所以2009年至今，13年來「安康接待室」現場仍然沒有警衛或是保全，連防盜設施也乏善可陳，因此出現「網紅」闖入拍攝玩笑、戲謔、造謠，甚至點火的影片，造成的實體損壞已難以計量。而此類影片的流傳不僅內容錯誤百出，裝神弄鬼般的戲謔態度，反而造成誤導。

近日文資團體整理目前在YouTube平台上「網紅」惡意闖入拍攝不當褻瀆場址影片，發現「網紅」任意移動文物，竊走過去鑰匙板上的鑰匙，由2016年算起至今，就相關事件就至少九件，甚至在新北市政府的文資現勘之後還持續發生。

文資團體也告知過身為主管機關的新北市文化局，然而卻都未被重視看待，管理單位也未採取任何法律行動。這種比霞喀羅古道淨山無意將有歷史文物清除還具有爭議的事件，因為沒被新聞曝光，文化部也就沒監督地方政府。任憑消極作為。

筆者觀看「網紅」囂張拍攝影片發現，調查局所謂的「有定期巡查」，其實只是交差了事，影片中的新北市警察根本沒有發揮任何效用，猖狂的「網紅」於影片中還鼓勵未滿18歲的年輕人擅闖。

換句話說，法務機關被歹徒入侵，調查局、警察單位無關痛癢。不過調查局卻在蔡總統要前往「安康接待室」之前，打電話「關心」文資團體是否利用機會「陳抗」，讓蔡總統知道真相。

另外相關單位應付功夫可謂了得，「安康接待室」的門鎖其實也遭到入侵者再次破壞，主管此處的機關是在總統前來前才緊急修繕，做做樣子，蔡總統若渴望這樣的調查局在沒有法源要求下能做好不義遺址保存，根本是緣木求魚。

「網紅」之所以敢闖入，還公然拍攝影片，除了點閱率增加曝光的利誘，主要是入侵就算被提起告訴，大多是拘役幾天，並可緩刑。也唯有《文資法》103條中規範：「毀損古蹟、暫定古蹟之全部、一部或其附屬設施。」才可以處新台幣50萬元以上兩千萬元以下罰金。

試問中央與地方文資相關主管機關，明知「安康接待室」目前為瀕危狀態，為何不讓「安康接待室」藉由進入正式大會的審議，成為「暫定古蹟」呢？

文物佚失與現狀的修復未經討論

民間文資團體擔心「安康接待室」遭到破壞，並沒有被新北市政府文資會重視。在現勘過程，文資團體發現多處文物被移動，例如，曾經一度失蹤鑰匙板，雖事後找到，也在總統出席的當日出現，不過比對鑰匙板上鑰匙數目，便發現數量短少，位置也被更動。

另外民間呼籲政府要用嚴謹的文化資產態度來面對「安康接待室」。因為沒有採用《文資法》的修復方式容易加入過多想像，做太多新設施，使原貌和氛圍走樣，這種修復方式肯定是失敗修復案例。

不過類似狀況其實由總統與院長的參訪的相關照片發現，例如，現在的「安康接待室」的生活區出現了疑似過去沒有出現過的軌道式掛勾，然而是否要安裝這類設施，或是如何安裝，不就是文化資產修復當中，需要被討論的嗎？試問在場的文化部長沒有感覺到有些奇怪嗎？

建議蔡總統督促文化部、促轉會做現階段緊急措施

民間團體將新北市文資會中，官方態度暴露給媒體後，促轉會與文化部都發文澄清。然而文資會既然標榜公開透明，為何不公布當日的文資會影片以昭公信？

尤其文化部27日發布新聞稿澄清，表示對於民間提報「安康接待室」為文化資產一事，文化部表示「認同及支持」。文化部將積極提供必要協助，補強文資審議要件，讓本案儘速於新北市文資審議委員會完成審議。在未完成審議前，文化部所屬國家人權博物館將與法務部調查局充分合作，強化管理維護工作。

不過文化部這樣表態，對現階段的緊急瀕危並無法遏制，也必須提醒文化部、促轉會補強文資審議要件與進入審議程序取得「暫定古蹟」是可以併行的。

也就是說就算是新北市文化局怠惰，蔡政府領導的文化部依然可以帶頭示範，落實實質保存，因為《暫定古蹟條件及程序辦法》第5條規定：

1.中央主管機關主動發現或接獲緊急情況通報時，應即以書面或言詞通知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依前條規定程序辦理。

2.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應於接獲前項通知時起，立即依前條規定完成暫定古蹟核定及通知程序。

3.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拒絕或未於中央主管機關通知時起三日內完成前項程序者，中央主管機關得依本法第一百十條規定，逕予代行處理。其代行處理程序準用前條規定。

最後提醒蔡英文總統，白色恐怖時期的受害者年事已高，轉型正義的相關調查、研究、實質保護是不能等的，無法蝸步慢行。

相關網紅影片

• 文化部與促轉會事後發聲明表示誤會。
• 有的媒體報導是60多罐，這些器官標本根據法務部等說法，並非是此處的受害者遺骸，不過仍有傳聞陳文成的器官曾存放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