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台灣醫療,調漲健保費不該遲疑但也非唯一工具
2019新型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疫情方歇,防疫總指揮陳時中部長日前接受媒體訪問,表達調整健保費率的想法,初步構想是超過平均就醫次數上限就拉高部分負擔,但會另保障重大傷病與弱勢族群。該構想見諸媒體後,後續引發各界討論。
事實上,扭轉台灣醫療廉價勞力的陋習,尋求可永續經營的醫療市場並提升就醫品質,每項都是艱難且亟需慎重對待的任務。筆者在此淺陋想法,供大眾思索。
調漲保費,別拿民眾反對當擋箭牌
有部分媒體動輒以「剝兩層皮」、「保費又漲」等詞彙營造相對剝奪感,好似全體台灣人民已深陷水火絕境,而調高保費是榨乾家中最後一杯米。
實情是,早在2011年,中研院社會所進行的「台灣社會變遷基本調查計畫」第六期第二次報告便指出,僅有3成左右民眾表達不願意「付多點健保費,提高台灣所有人的醫療照護水準」;其中更有近半民眾表示「相當願意」。
當然,接受調查的民眾可能只是講講場面話,但綜觀台灣諸多公共政策形成過程,又有多少政策曾進行過一定規模的意向調查?肺炎疫情讓台灣的醫療照護水準被看見,維繫這樣的「台灣之光」向來是台灣人所心心念念。政府手握公關工具,民意走向又有科學調查證實,此時若還不調漲保費,畏畏縮縮的姿態,無非忌憚財團雇主壓力,因為他們必須負擔更多的人事成本。
想要挽救台灣醫療,調整健保保費不該再有遲疑,更是延宕多年的未竟之業。此時不做,恐怕未來幾年都不會有機會。
漲了保費,不見得能回饋醫護
極大多數支持保費調漲的言論,無非是認為銀彈多了就能改善勞動條件,看是要增聘更多人手,還是用高薪留住有志之士,但這樣的想法就和「我OK,你(醫護)先領」一樣,偶一為之聽聽可以,刻意操作就成了危險的淺碟幻想。
首先,保費收到多少和每年健保預算編列並不完全有關,決定每年健保預算規模大小的叫作「全民健康保險會」;決定每一項醫療服務價值多少的叫作「醫療服務給付項目及支付標準共同擬訂會議」;決定新藥要用多少錢納入健保給付的叫作「藥物給付項目及支付標準共同擬訂會議」,這些會議的決策過程高度專業,不僅行外人難以看清,醫療產業基層勞工更無機會參與。
當政府透過上述這些會議,決定要將多少錢用在來年的健保服務上以後,也難保醫院就能夠將資源用於公平獎勵基層之上。立法院上一個會期曾審查《醫療法》修法草案,規範財團法人醫院治理,強化員工與社會監督機制;行政院也曾提出《醫療法》醫師勞動專章,但目前都遭到冷凍命運。
提醒陳部長,要改善醫護勞動環境,漲保費是勢在必行,也是當務之急,但切記您手上還有更多武器等著你大展身手。
繳多少錢,能填滿慾望無底洞?
坐擁大量資金、研究資源與學術領導地位的歐美學術機構,往往是新藥、新技術與儀器的先行者,新技術的導入也通常意味著高價。為了幾個百分點的存活率提升,醫師與病人理所當然認為國內,最好是巷口的醫院,就要能夠有最前端的治病科技,卻忽略了台灣表面上是科技前沿,經濟能力卻遠遠落後的事實。
面對新科技,大家都在面臨一個抉擇:若不願意進入健保市場,除非藥物具有神效,否則恐難吸引勤儉的台灣民眾掏錢,銷量受限的情況下更不利市場推廣。而若經過評估以後,接受健保的抑價政策,追求薄利多銷損益平衡,未來也可能持續健保與醫院雙方要求降價的壓力,於是「藥物比糖果便宜」也就成了必然的事實。
調漲保費,能夠讓我們對於先進技術有更強的購買力嗎?能讓醫師手上擁有更多武器來協助病人嗎?答案或許是肯定的。但當你問我,醫療科技的進展、價格的飆升,和台灣民眾的口袋銀兩,哪一個增加的比較快,我會告訴你,放棄對醫療品質不切實際的期待,才是挽救台灣醫療的良方。
拯救台灣醫療,漲保費沒有不對,但也不是唯一的功課。希望陳部長能夠像面對來勢洶洶的疫情一樣,再帶民眾打一場不可能獲勝的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