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聖嚴法師的「本來面目」
大約兩個月前,佛教界忽然起了騷動,我周圍的朋友都在忙,原來聖嚴法師的傳記電影《本來面目》問世了。他們仿效電影包場的概念,在全台各地可以放映之地(主要是電影院),一場又一場地播映。即使要戴口罩、噴酒精、座位隔離,也抵擋不住大家的熱情。
我們通常會說台灣佛教有四大山頭,分別是北法鼓山,南佛光山,東慈濟,西中台禪寺。我認為這樣的「山頭意識」並不恰當,難免會讓人有「威權」、「尊卑」的象徵。四大山頭外,我們也不能忽略印順導師、淨空法師、廣欽老和尚、香光尼僧團,還有或大或小的漢傳、西藏、南傳佛教道場等。不過,本文還是先以「北法鼓」為題,談談聖嚴法師的行誼,追思這位宗教哲人。
聖嚴法師(1931-2009)以台北市北投區的中華佛教文化館、農禪寺為起點,逐漸站穩腳步。1989年在新北市金山區購地擴大規模,成立了法鼓山教團。「法鼓」二字源於經典上有「擊大法鼓、吹大法螺、普大法雨」之詞,象徵法音流布、普降甘露於眾生,令其遠離怖畏與煩惱。
佛法融合禪修
在筆者印象裡,台灣佛教早期多教人念佛法門、往生思想,如廣欽老和尚、懺雲法師、李炳南居士莫不如此。後來聖嚴法師自日本取得博士學位歸國,融合了唐宋以來的禪法以及日本禪,於台灣推動禪七。
聖嚴法師在禪堂上化身為禪師,以數息法、觀呼吸為教學入門,再帶領學人步入「觀自己本來面目」的堂奧。筆者耳聞有人大哭大笑彷彿著魔,禪師皆在一旁密切觀察,務必使之脫離險境。七天下來,參禪者皆如脫胎換骨一般。
佛教的學術研究
當時台灣的學術研究猶如荒漠,聖嚴法師自日本帶回研究方法,以嚴謹、實事求是的態度,教導學生跳出信仰的框架。
漢傳經典文獻固然豐富,但聖嚴法師要求學生學習經典語言,在梵文、巴利文、藏文之中擇一。又要求學習學術語言,例如佛學英文、日文、德文、法文等,以期能閱讀國外的研究成果(難有中譯本提供,必須親身投入學習)。如此,學生叫苦連天,數年下來才知只懂中文是以井觀天,視野狹隘。
聖嚴法師的專業研究為何?其碩士論文為《大乘止觀法門》,博士論文為《明末中國佛教之研究》,具由東京都品川區的立正大學頒授學位。在佛教界的出版品中,法鼓學報極受學界重視,一旦通過審查而刊登,對作者而言是最大的肯定。此外,法鼓圖書館的佛學藏書量豐富,應居全台之冠。
人間淨土在哪?
自太虛大師、印順導師推動人間佛教以來,台灣佛教界也如火如荼地繼踵之。「淨」字在佛教中極其重要,它象徵了戒定慧的增上,擁有潔淨的心靈、生命與社會,才會有人我的和諧。然而如何淨化身心,從何著手?聖嚴法師在與國際保育專家珍古德對談「大悲心起:與地球生命體的深層對話」時,強調培養慈悲心,認為這是建設人間淨土的不二法門。
要言之,禪宗所謂的找回「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即是要你找回真心、初心、平常心,這當然不容易。現代人常嚷嚷生活又忙又亂,如何覓心?聖嚴法師認為「忙人時間最多,勤勞健康最好」。簡易平實之語,給人重振信心,得以應付忙亂的人生。
人人皆知的十二字箴言
最令人稱道的是聖嚴法師的十二字箴言,亦即遇到困難時要「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
法師說「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只有用智慧把責任擔負起來,才能真正從困擾的問題中獲得解脫。」又說「禪的態度是:知道事實,面對事實,處理事實,然後就把它放下。」再說「睡覺時照樣睡覺,吃飯時照樣吃飯,該怎麼生活就怎樣生活。」這不就是禪宗的「平常心是道」嗎?
這不是什麼高深的哲理,但平日慌亂煩惱的眾生根本忘了。故而一句話點醒夢中人,踏實、受用、勝過千經萬論。
小結
身為夙孚眾望的宗教師,聖嚴法師難道自己就沒有煩惱?我相信也多得不得了。法師晚年洗腎,每星期跑醫院三次,醫師建議換腎,老人家拒絕了。理由是,色身敗壞是自然現象,自己已是老朽之身,應該把換腎機會留給年輕人。這位開山祖師的決定,讓信眾既不捨,又感動,最後於80歲那年圓寂。1
無論哪個宗教、哪個道場,經常都兼具了正負評價,甚至光怪陸離、引人疑慮。但法鼓山、聖嚴法師一向形象佳、聲望高,後來的掌舵者果東法師、果暉法師也都克紹箕裘,11年來維持教團聲勢不墜,可喜也。何謂「本來面目」?應說,心在哪兒,「本來面目」就在哪兒。
- 聖嚴法師的世壽究竟是78、79還是80?依漢族的習慣通常都算虛歲,又「逢九晉一」,故多說「8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