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警有義務開異議單嗎？美中不足的依法攔查

司法流言終結者 21 Dec, 2018

日前媒體報導，今年6月，台北市一名黃姓男子於超商提款後，在超商用餐區整理背包時，遭蔡姓便衣刑警發現其身上攜帶多本存摺。因其不合常理的存摺數量，刑警懷疑黃男可能是詐騙集團車手，便上前攔查。

蔡姓便衣刑警上前要求黃男出示證件及存摺，黃男則要求蔡姓便衣刑警出示證件，但便衣刑警出示之證件過於破爛，黃男因此拒絕配合。蔡姓刑警遂呼叫穿著制服的員警前往支援攔查，黃男辯稱自己身上攜帶的17本存摺是自己及母親以及女友的，但因存摺數量過多又包含女友的，查證須耗費時間，而將黃男留置約半小時。

攔查期間黃男主張警方應依《刑事訴訟法》記錄異議，但被員警拒絕，警方表示自己沒有義務這樣做，氣得黃男批評：「他們破壞了法律，又以他們要維護正義這個理由，來當他們違法的藉口。」事後黃男對員警提出告訴，台北地檢署認為員警盤查合理，過程並無違法，因此給予不起訴處分。對於此結果，黃男已向高檢署提起再議。

針對此次事件，網友一面倒贊同警方執法，司法流言終結者亦肯認警方此次執法。然而，依照媒體目前所披露的消息來評斷似乎並無不當，唯獨一處甚感可惜，若能改進，則此次執法可說是幾近完美無瑕。以下筆者針對此案做出一些糾正，望端正視聽，相關執法員警於執法時亦應注意。

警方這次的攔查合不合法？

首先，本篇新聞報導中提到，黃男要求依照《刑事訴訟法》記錄異議，這裡顯然有誤，正確的是《警察職權行使法》而非《刑事訴訟法》。

依照《警察職權行使法》第6條第1項第1款規定，員警於公共場所或合法進入之場所，有合理懷疑其有犯罪之嫌疑或有犯罪之虞者，可查證其身分。再依照第7條第1項之規定，為了查證身分，得攔停人、車，並詢問其相關資料或要求出示證件。

黃男一人攜帶多達17本存摺，在詐騙集團猖獗的現在，不合常理的數量已足使員警產生合理懷疑上前攔查，符合《警察職權行使法》第6條之規範。且根據新聞報導，員警攔查之要求，皆符合同法第7條之規定，因此並無違法攔查的問題。

扣留原地時間太長？

隨後，黃男以遭員警扣留原地時間稍長，而提出告訴。攔查期間或因為黃男除了攜帶自己及母親的存摺，尚包含其女友的，員警在聯繫與查證作業費時較長，導致黃男因需配合留置該處暫時無法離開而心生不滿。

3名員警既然是因前述情狀而進行查證，要求黃男配合暫時留置現場，黃男遭留置時間也尚未超出一般正常查證作業所需，因此難以認定員警有違法攔查或濫權執法之疑慮。

員警有義務記錄異議嗎？

筆者要指出的錯誤是，當黃男要求警方記錄異議時，員警拒絕並表示「沒有義務這樣做」。然而根據法規，真的沒有義務嗎？員警若非認定民眾不懂法而隨意應付，那就是員警法規教育不足，相關主管及其機關應加強宣導並再教育。

根據《警察職權行使法》第29條規定：

義務人或利害關係人對警察依本法行使職權之方法、應遵守之程序或其他侵害利益之情事，得於警察行使職權時，當場陳述理由，表示異議。
前項異議，警察認為有理由者，應立即停止或更正執行行為；認為無理由者，得繼續執行，經義務人或利害關係人請求時，應將異議之理由製作紀錄交付之。
義務人或利害關係人因警察行使職權有違法或不當情事，致損害其權益者，得依法提起訴願及行政訴訟。

從上述法規可見，黃男要求員警記錄異議之依據，係依照《警察職權行使法》第29條2項，而依照該條法規之規定，當事人要求提出請求時，員警是「應」製作記錄交付之，而非「得」製作。員警表示沒有義務，應是對於法規有所誤解。

且根據《警察職權行使法》第29條2項，雖當事人提出異議，但員警若認當事人異議為無理由，是「得」繼續執行，只是當事人若要求開立異議單，員警「應」將異議之理由製作紀錄並交付，絕非開立異議單後就不得繼續執法，也並非開立異議單就等於承認自己違法濫權。

開立異議單可保障雙方權益

要求開立異議單看似找員警麻煩，其實未必，換個方向來看，正巧是保障雙方權益。除了記載當事人所提出之異議理由，員警於異議單中亦應記載執法緣由始末。若當事人仍然覺得員警執法不妥，嗣後得提起所訴願或行政訴訟，可從異議單中檢視員警執法緣由及始末，保障當事人之權益也保障員警執法。

筆者曾於〈司法挺不挺警察？先問問警察合法執行公權力了嗎？〉、〈「斬手行動」無視程序正義，台灣想走回警察國家老路？〉、〈牽車也算駕駛行為？員警濫權執法，新店分局斷章取義！〉等多篇文章，指責員警無視程序正義、濫權執法，看似不挺警察，實際上筆者一直主張「沒有程序正義，沒有實質正義」、「與怪獸戰鬥無需將自己也變成怪獸」，本次員警執法雖無濫權執法疑慮，然最大敗筆在於「無義務開立異議單」，因此筆者認為，相關員警及其主管應再多加宣導、教育，讓執法程序更為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