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99% | 阿潑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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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99%

圖/本報系資料照片
圖/本報系資料照片

那天晚上,我去看了一場Cabaret演出。這是一種在小酒館或夜總會這類場地舉行,帶著喜劇、音樂劇、舞蹈、話劇等元素的娛樂表演,盛行於歐美。幾位七年級的藝術創作者很希望在台灣推廣這樣的演出形式,於是在西門町的一家小酒館嘗試了幾場,據說場場秒殺。

我看的是加演場。演出前,策劃這場演出的朋友在臉書上說,「想去立法院現場弄個Cabaret。」當然,這是玩笑,但那天的演出,表演者唱了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並串起了「你甘有聽到咱的歌」後,作勢摔一下椅子。中場休息時,我問他:「剛那段是今天加的吧?」他點了點頭:「我們等一下都要去立法院。」

這日的演出氣氛,因立法院前的青年抗爭的關係,自然別於先前的場次。就連最後男女演出者的PK遊戲,都大談「和解」,共唱了陶喆的〈Dear God〉:

「哎 哎 真理和公平都已變成了笑話

我不願意住在這樣的城市裡」


「哎 哎 告訴我把愛找回來的方法

因為我無法離開這個鬼地方

它還是我的家」

像是嘶吼一般,把這首歌唱完。那是他們的心聲。

演出結束後,等著電梯下樓,聽到幾位大男孩聊天,「我要趕到立法院。」

這句話,我在這一天之中,聽了好多次。已經有幾位七年級朋友到立法院前支持抗議活動。看了看表,十點半,我也搭著捷運往那兒前進。

有些人們和我同方向,但有很多人和我反方向。像是輪班一樣,與朋友會合後,他們笑說:「很像逛夜市。」人們來來去去的,但人潮就是這麼多,甚至還經過一個小書攤,擺放著民主、反核相關書籍和T恤。

大半個青島東路已經被坐滿,隨時都有人爬上立法院圍牆翻了過去。遙遠的舞台上,傳來許多公民團體或意見領袖的簡短演說,內容五花八門,從環保到反核都有,但再再鎖定政府的作為讓人無法容忍;而路口轉角也有各個小演講台,聚集不少民眾,談著民主國家轉型問題,國民黨沒有經歷過「除垢」云云,有時讓人入迷。

這些年,社會團體勤於上街頭,這樣的景象並不讓人陌生,但攻佔議場卻是第一次。情景與不久前的克里米亞,甚至更早之前的烏克蘭如出一轍。

人們常說學生不關心社會,青年是草莓族,但當他們挺身而出的時候,又被奚落「不好好讀書」;社會以為台灣不夠國際化時,一場一場的社運訴求又時而與國際情勢呼應。例如他們強調:「若總統馬英九與國民黨不對服貿逐條審查,台灣將成烏克蘭第二。」

又例如向日葵在抗議場合的使用,取其為「照亮黑暗的服貿」之意,都有2010年突尼西亞茉莉花革命的聯想。

We are 99%(圖/作者提供)
We are 99%(圖/作者提供)

更甚者,我在現場看到一個打扮成頑皮豹樣子的青年,手持著一個標語:We are 99%。讓我不禁一笑:這是2011年,佔領華爾街的口號。

從茉莉花革命,到佔領華爾街,從土耳其到埃及,再到烏克蘭……,如此抗爭活動不是台灣獨有,對抗權力者的聲音也非台灣獨奏,那些指指點點大人的手,恐怕才是閉上眼睛關上耳朵,昧於舉世問題的人,他們動輒討論經濟成長或痛心無法與世界接軌,恐怕自己才是鎖在自己富貴象牙塔的人。

他們就是佔領華爾街運動所喊出的那1%,而恰恰這像骨牌一樣推向世界的抗爭運動,都是這99%的人民所帶起的。他們承受著資本主義乃至於新自由主義帶來的苦果。你以為這些都是政治問題嗎?不,這些都是經濟問題。不論烏克蘭要親近蘇俄或與歐盟合作,或是台灣贊成服貿或反對服貿,都是決定了我們乃至下一代將來的命運,這後頭包含的不只是對中國力量的恐懼,更深切的是,當我們不可免的要成為某個區域經濟的一部分時,必須開放到什麼程度,我們才不會失去「自由」?

誰真的知道,自由主義帶來的並非自由,可能是剝削?

香港記者張翠容《地中海的春天》中,說明了阿拉伯之春發生背後的故事,以及新自由主義在這些地區帶來的破壞和問題。在一開頭,便提到了希臘的例子:這個在歐債危機中,最被討論的國家,在地理上靠近蘇俄及其附庸國,但因為其在民主史上的象徵意義,英美為了防止他們落入共產一方,遂行控制,希臘因而陷入長期的獨裁統治中。這樣的例子,不難找,台灣甚至北邊的韓國都是如此。直至70年代,希臘才民主,但無論意識型態如何,他仍然被新自由主義控制著,歐盟的政策讓他們無法正視自己的問題,為了進入歐元區,他們讓高勝造假,掩飾赤字,最後承受不了而崩潰。

希臘和西班牙也是阿拉伯之春這段示威活動中的主角,他們在歐洲,在這個區域經濟體內,有著自己的困難。一個在希臘憲法廣場自殺的年輕人在遺書上寫著:「我認為,發現沒有明天的年輕人終有一天會拿起武器,走上憲法廣場。」

在大西洋的另一岸,有著同樣覺醒的故事。一個佔領西雅圖運動中出現的標語寫著:「親愛的1%,過去我們在沈睡,但現在我們醒了。99%們,咱們群起連署吧。」因為他們終於發現,他們的希望和安全感不停消失,不是因為他們不夠懶散和努力,而是最富有的人操控了整個體系,犧牲他人利益來換取自身的權力和財富。

紐約市的宣言則指出,「民主政府自人民手上取得正當的權力,財團卻不經同意將人民和地球資產自人民手中奪走,若經濟力量主導民主過程,真正的民主無法達成。當財團將追求利潤的目標置於民眾權利之上,將自身利益凌駕於正義之上,相信壓迫而非公平原則,我們會挺身而出主導政府運作。」

許多人擔憂「別人」怎麼看待我們,而台灣民主又如何被這場運動「踐踏」時,容我不厭其煩再次重申,這不是台灣的政治問題,而是世界的經濟問題,如果連號稱民主老大哥的美國都要承受人民的「佔領」和批判,台灣為何認為自己的民主無法被挑戰?「人們來到這裡不是為了美國經濟危機,而是為了全世界的危機。」這是佔領華爾街運動參與者的話,我相信,在立法院內的青年也並不只是面對自己肚臍眼而已。

除此之外,當民意代表無法執行民意,而工商大老大喊支持什麼的同時,也要記得他們無法代表我們,因為我們不是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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