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足球三城記之三：多特蒙德的後工業足球夢

如果要給德國選一個足球首都，可能大部分的球迷都會把這榮耀給慕尼黑。但是2015年10月，這個問題可能有了新解——只要一出多特蒙德火車站，抬頭一望，你就知道這個答案了。

這座耗資將近4,000萬歐元興建的德國國家足球博物館，並沒有如同其他重要的博物館，座落在柏林的博物館島上，也不是在德甲最輝煌的慕尼黑，而是在多特蒙德——這座魯爾河畔，北萊茵－西伐利亞邦的後工業城市。

說到多特蒙德，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耳聞這座城市，都是因為他的足球隊，西格納因都納球場（Signal Iduna Park）更是所有足球迷心中的聖殿。這座球場可容納超過八萬人，其中南面的看台完全採取站位，25,000人全場站立吶喊、跳上跳下，聲勢驚人而且創意十足，無疑是多特蒙德隊最堅實的「第十二人」，因而獲封「黃牆」的外號。

多特蒙德擁有全世界最死忠的球迷之一，近年來，在前任教頭克洛普（Jürgen Klopp）執教的七年間重返榮耀，兩度奪下德甲冠軍，與拜仁慕尼黑可謂德國最頂尖的兩支球隊，2012-13賽季更並肩踢入歐冠決賽，但終究不敵死敵拜仁。他們的比賽爆滿已是常態，早在我計畫造訪的那一天起，就擔心買不到票，索性購買德國旅行社的套裝行程。比賽當天，多特蒙德下起傾盆大雨，對戰的對手是剛從德乙升上來、名聲並不顯赫的因格史塔德（FC Ingolstadt 04），但是完全不影響球迷們的熱情，比賽前兩小時，球場就已經人聲鼎沸，也照例是81,359人的滿座。

多特蒙德是所有足球迷此生必到的體驗，其球隊球風流暢好看，黃牆球迷驚人聲勢絕對名不虛傳，絢爛嶄新的德國國家足球博物館，保留了德國足球史所有光輝的時刻與歷史文物，2014年世界盃冠軍的3D多媒體秀，讓即使不懂德文的球迷都能熱血沸騰（雖然是踩在巴西和阿根廷的痛苦上建立起的光榮）。在我停留三天的行程中，參觀博物館加上多特蒙德隊的比賽，相信會是許多遊客的標準行程。但是，這些都無法完全掩飾後工業的多特蒙德的都市轉型掙扎。

多特蒙德原本是魯爾工業區裡重要的工業城，鋼鐵、煤礦與釀酒工業是其立城基礎，但在後工業浪潮下，也必須做出轉型。在足球博物館落成之前，多特蒙德就已經將城裡的地標聯合釀酒廠轉型為「多特蒙德U」。外觀維持著釀酒廠的樣貌，但內部轉化成一座極簡風格的多功能建築，裡面有當代藝術展示中心、多特蒙德文化局、多特蒙德應用科大，頂樓還有景觀餐廳，這是許多都市轉型的共同策略，就像台灣的華山、松菸、駁二。

德國國家足球博物館是多特蒙德轉型的另一項重大計畫，整個文物陳列與體驗絕對是世界頂級的運動博物館。但問題是，當初多特蒙德市政府不顧公民團體的反對，執意與德國足協簽下「不平等條約」，未來願景是否如同這座博物館一樣絢爛，仍有待觀察。

根據《南德早報》的報導，多特蒙德這座已經欠債25億歐元的城市，為了轉型，接受德國足協近乎勒索的條件。德國足協只需支付博物館五分之一的興建費用，但多特蒙德不但免費提供了火車站前的精華土地，剩下的八成興建費用還要由多特蒙德市、北萊茵－西伐利亞邦政府以及贊助廠商支付，未來市府每年還要支付約30萬歐元的營運費用。這個條件是其他德國城市所敬謝不敏的，連鄰近的觀光大城科隆都悍然拒絕，但多特蒙德市府只能樂觀的認為，每年如果能吸引27萬觀光客，加上票價是德國境內頂級的17歐元，這樣多特蒙德就可從中獲利。

近年來，都市企業主義（urban entrepreneurialism）主導了都市發展的決策思維，各個都市都被置於競爭平台上，必須與國內、區域內甚至全球的都市爭搶有限的資源，後工業都市的轉型，幾乎都一致地轉向服務業與觀光業，於是乎重工廠遺跡轉型為文創地標，各式博物館如雨後春筍冒出，多特蒙德在德國國家足球博物館身上豪賭，但是博物館開幕之時，德國足總卻正深陷申辦2006世界盃時的賄賂疑雲，如此組織對於地方政府吃乾抹淨的不平等條約，讓許多公民團體與媒體不敢樂觀，為多特蒙德的後工業足球夢蒙上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