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馭博/《1947之後》:備忘二二八,人該如何描繪裂縫中的黑暗?
美國作家塔奇曼(Barbara W. Tuchman)曾在《歷史的技藝:塔奇曼論歷史》(Practicing History:Sefected Essays)提到,「有意識地運用藝術手法」是歷史學家或從事人文工作者的工具之一。這也代表,作者群與讀者群都將面臨,以何種方式面對歷史材料與書寫素材,甚至是喚醒大眾的道德良知判斷。
對抗現實暴力的書寫
例如齊克果(Søren Kierkegaard)曾在與《海盜報》(Corsaren)的言論攻防之下,開始意識到人們在忙於世俗之物時,在某種意義上會選擇忘記自己,不敢信賴自己,最後以最保險、最容易的方式,像是數字一般混進人群(crowd)之中。久而久之,他們便會被一種象徵所迷惑:現實暴力是世界的主宰,人類內心的愛是無法戰勝它的。
齊克果後來的抉擇是護衛個人意志,不與群眾的譏諷起舞,但一顆碎裂的心在他的體內爆裂,讓他在日記寫下:「這個時代需要悲愴,就像敗血症需要蔬菜」。但倘若我們將齊克果的悲劇重新檢視,便能發現某些具有影響力的言論並不是為了傳達意義,而是用噪音與情緒掩蓋虛空中的孤獨。
此時,書寫的意義便顯得重要,在一切都越來越快速的時代,人們開始忘卻真相——起因為何?過程為何?若我們將這些細節擱置不理,便會讓曾經的暴力得逞。
塔奇曼曾舉例,當她在書寫一段關於英軍在法國登陸的下午,一聲夏日驚雷在半空炸響,到處都是血色殘陽的景象時,讀者以為那是她藝術加工出了一種末世景象——但事實上那是真的。這是他在一部英國軍官的回憶文章中找到的細節,只是用對了地方,好好地將這份真實描繪呈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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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忘細節、描繪真相
《1947之後:二二八(非)日常備忘錄》便是一部關於細節與真實的歷史備忘錄,如同英軍登陸景象震撼的,第一章節第一篇〈牆裡的青年:新竹二二八與施儒珍〉,開頭便以小孩誤認「床母」,透漏了自己被通緝的父親(施儒珍)其實還躲藏在家裡的磚牆夾層內,一躲就是數十年。
多年之後,老家的舊磚牆蹦落,顯露出父親當年自囚的狹室,就連躺臥的木板床都腐爛了,自由的風才遲遲到來,使空氣攤在陽光之下——但在這幾十年間,家屬們到底經歷了多少恐懼?
又或著是末章末篇〈再婚的生存牌坊〉的張七郎事件,寫遺族陳惠操與母親張玉蟬(張七郎的媳婦)出席二二八受難家屬聚會為開端,書寫她們幾十年來內心的恐懼、委屈與不安。其中有一段特別感人,以勞動(農務)呈現內心欲想振作,但又疼痛不已的狀態:
英國歷史學家特裡維廉(George Macaulay)曾說道,最好的歷史作家是能夠把事實證據與「最大規模的智力活動」、「最溫暖的人類同理心」以及「最高級的想像力」相結合的人。而我們在這種具有創造性的真實故事中,所面對的就是那些曾經發生過的黑暗——我們不能讓它隨意消逝。書寫便是讓黑暗發出回聲,真相是什麼,我們便描繪什麼。
《1947之後:二二八(非)日常備忘錄》作者:蕭鈞毅、藍士博、陳令洋、王俐茹、李思儀、王順仁、許宸碩、林雅婕、劉承欣編輯團隊:鄭清鴻、陳允元、王俐茹、藍士博出版單位: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出版日期:20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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