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文系/教科書不該出現「中國用語」?談語言使用和教學的溝通問題
近期國中教科書出現使用「土豆」來指稱馬鈴薯的爭議,帶出了在台灣早已爭論許久的問題:到底該不該用中國用語?有人認為現今台灣在被中國勢力影響的條件下,不用中國用語是「防止滲透、統戰」的必要之舉。然而除了政治意義外,更重要的是「中國/台灣」用語的混淆,其實會造成溝通上的困難。
然而在教科書上,使用中國用語會使教科書內容溝通失準,學生可能會錯意,搞不清楚指稱的到底是什麼,或老師還要額外解釋,反倒因為用語混淆增加了教學上可能的負擔。
語言沒有對錯,重點是溝通
在語言學的意義上,大多認為語言沒有所謂「正確/錯誤」,也沒有好/壞的區分,只要能成功讓說話的對象聽得懂,就是有效的溝通。所以在台灣使用中國用語與否,並非是一個對錯問題,更多的是在溝通語意上會造成混淆。
這次教科書的爭議用語「土豆」,確實會產生歧義。課文想用它來指稱「馬鈴薯」,但對台灣人而言,卻有不少人可能把土豆,理解為台語正字沒有寫對的「花生」。這就是使用中國用語導致誤解的緣故。
其實語言在使用的習慣上,原本就會為了避免混淆,盡量不去使用已經存在的詞語或專有名詞,來指稱不同的事物。例如在中文裡會用「新年」指稱新的年份到來,但我們比較不會用「新月」代表時間上一個月的開始──因為「新月」已經是另一個專有名詞,被拿來指涉月亮形狀的月相。而年初跟「月初」就沒有這樣的問題,因為「月初」不常被拿來表示其他意思。所以土豆對台灣人來說會被理解成花生,拿來代表「馬鈴薯」就不太適合。
另一個常見的台灣/中國用語混用,更容易形成誤解的例子就是「質量」。「質量」這個詞,對在台灣長大的人而言,大多都會在國中理化課學到關於重量的定義;而中國用語的「質量」,則是指品質為主。所以今天當課本或日常交談中,以「質量很好」表示品質很好,就是讓原本專指於重量的「質量」,指稱另一個既有的詞「品質」,當然會讓聽者產生極大的誤會。
像是我曾在球賽聽過台灣球評說了一句:「這球質量很好」後,就沒有再多做解釋。這時對體育賽事不太熟悉的我而言,當下產生的困惑是:球評究竟說的是這球的力道很大、「重量」很大的質量,還是它的角度很刁鑽、會變速等等「品質」很好的質量。如果今天中國/台灣用語不會被混用,那麼我聽到的「球的質量很好」可能就沒有異議。然而那次觀賽聽下來,球評似乎會參雜中國用語,所以「球的質量很好」對我而言就成為了意義不明確的懸案。
語言使用重視脈絡與情境
語言是用來溝通的工具,使用上很重視脈絡與情境,在不同的地方、對不同的人,會用不同的話,意義可能也會有落差。因此在台灣的環境下,說出「質量」、「土豆」,接收者大多會預設這兩個詞的意義指涉的是重量與花生──這就是為何我前面一直強調的情境都是「在台灣」,因為我們溝通的對象是台灣人,直覺連結到的意義當然會以台灣用法為主。
雖然我們可以從前後文判斷,「質量」究竟是重量還是品質,可是仍有機會產生誤解,或是用語的混淆導致要額外花費力氣解釋。如果知道一個人會避開中國用語,那麼從他口中講出的「質量」意思就簡單明確;反之這個人常常分不清楚,則就要思考他當下的語意,甚至得額外再多問幾句確認。那為什麼我們不一開始就使用精準沒有歧義的用法就好?
那麼回到此次的爭議,教科書不該用中國用語的原因顯而易見,這些教科書是在台灣的脈絡下、在台灣的學校、教台灣的學生,就統一台灣的用法就好。如果今天在課本出現質量,它要代表的意義應當就是科學意義上有關重量的質量,而不該是品質。否則對學生來說容易搞混,為什麼理化課本學到的質量是一個意思,在別的地方又是另一個意思。
況且,品質與馬鈴薯這些詞在台灣仍然常常被使用,並非是死語,實在沒有必要借用原本另有他意的質量與土豆,來取代現有且廣泛被使用的說法。如果今天是台灣完全沒有的用法或詞彙,使用中國用語倒還有討論的空間。
中國用語可能造成教學上的負擔
這次的土豆爭議會被爆出來,可能有一部分是因為用語的差異,剛好是單元的主軸,老師在教學時勢必得顧及不知道中國用語「土豆=馬鈴薯」的學生多做解釋,才能順利進行課程。
我也曾在中學課本裡看到類似的中國用語混用、錯用的例子,像是用「信息」來指稱資訊,但信息在台灣指的是消息,教到這勢必還是得跟學生解釋差別,以免日後他們遇到「信息」會造成誤會。出版社在編輯書的時候沒有顧慮到這些,就會讓老師在教學時多繞一次彎。慶幸的是我遇到的「信息」,並非是課程的重點,比較接近後續補充的延伸,並不像土豆那樣造成較大的困擾。
如果是重點的部分,學生不僅可能會錯意,上課還要另外解釋,倒不如在編輯書本時就先避免可預想的歧義,讓學生先在台灣脈絡下學到課程的主軸,以免失焦(如這次爭議的單元重點是學名的重要),在其他情境下學生當然可以知道「土豆」的各種意義與指稱,是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