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滅之刃、魔法公主的冶煉之術：浴火重生的「現代日本刀」

鳴人選書 19 Jan, 2022

日本刀的鍛造技術有千年以上的歷史，直至現代仍非常流行，甚至被稱為世界冷兵器的巔峰傑作，在動畫、遊戲等二次元創造被賦予至高無上的地位。看完了刀和持有者的歷史故事，對日本刀有個基本的概念之後，接下來讓我們一起探究如何鍛造一振日本刀。這個流傳千年的技術，為什麼沒有被時代捨棄？日本刀的物理性質如何，和現代刀又有什麼差別呢？

走過傳承危機的日本刀

日本刀的本質是刀械，不管在日本或是台灣都受到法律的約束。日本的刀匠要鍛造一振能夠登錄為美術品的日本刀，有許多必須遵守的規定。首先，刀匠需要經過五年的修行，通過日本文化廳的考核取得日本刀匠的資格。在鍛刀之前必須提出申請，以日本古法製造的玉鋼為原料。為了確保品質，刀匠一個月頂多只能鍛造兩振太刀或刀，或是三振短刀。

各位讀者看到這邊可能會覺得奇怪，為什麼鍛造一振刀有這麼多限制？為什麼日本刀要被登錄為美術品呢？其實現在看似風光的日本刀，在19世紀明治時代的廢刀令之後曾發生傳承危機，加上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美軍主導的駐日盟軍總司令部認為人民不能私藏日本刀，許多名刀被強制集中管理，導致有一部分刀劍從此下落不明，甚至被銷毀。如果日本政府不做些什麼，日本刀的文化可能就要失傳。

為了保存日本刀與古法技術，日本政府在1958年訂定了《美術刀劍類製作承認規則》，讓日本刀從武器轉變為美術品。不僅持有者必須向政府登記，販賣時也必須提出美術品登記資料，就連鍛造日本刀都需要執照以及許可。所以歐美電視台的鍛刀節目上，用現代鋼製造的「武士刀」，既不是使用傳統材料，也不是以古法鍛造，就無法登記為美術品。接下來以認列為美術品的「日本刀」為前提，介紹日本刀的材料玉鋼，以及傳統鍛造法的七大流程。

為了保存日本刀與古法技術，日本政府訂定《美術刀劍類製作承認規則》，讓日本刀從武器轉變為美術品。圖／路透社

日本刀的材料「玉鋼」

能夠被登錄為美術品的刀劍，必須採用傳統的鍛造方法，並使用古法製造的玉鋼來鍛造。目前由日刀保踏鞴與日立金屬合作，每年生產傳統玉鋼供刀匠使用。日立金屬除了支援生產玉鋼之外，同時以現代的冶煉技術，生產各種工業用的鋼鐵，或是高級廚刀所使用的黃紙鋼、白紙鋼、青紙鋼。這些都是品質優良且穩定的現代鋼，但是這些鋼材生產的刀就無法被登記為美術品。

日本傳統的冶鋼技術稱為「踏鞴（たたら／TATARA）」，日語發音為「達達拉」。如果看過吉卜力動畫電影《魔法公主》的讀者，可能會立刻聯想到黑帽大人的達達拉城。沒錯！達達拉城的語源就是踏鞴製鐵，「踏」是踩踏的意思，「鞴」則是風箱。所以在電影裡有許多女性踩著巨大的鼓風箱，就是為了要冶煉玉鋼以製造武器。但是因為冶煉玉鋼需要砍伐樹林，製作木炭當作燃料，而且冶煉與鍛造都需要使用大量的清水，對於環境的負擔很大，所以黑帽大人自然被獸神們視為敵人。

在現代也是如此，由於冶煉玉鋼對環境影響極大，目前由日本美術刀劍保存協會營運的日刀保踏鞴與日立金屬安來製造所，每年冶煉兩到三次玉鋼，提供原料給鍛造日本刀的刀匠。他們興建稱為高殿的高屋頂房舍，中央有一座長3公尺、寬13公尺、高1.2公尺的熔爐，在熔爐的兩側有腳踩的天秤鞴，用以輸送空氣給熔爐。而在熔爐的底下，其實還有高3公尺左右的地下構造，底層有黏土與鵝卵石來阻絕熱能耗損，並且有通風管通風並調節濕度。冶煉玉鋼的工匠，必須三天三夜不斷觀測爐內溫度，定期將良質的鐵砂與木炭依序放入冶爐中加熱。

冶煉玉鋼必須花上三天三夜，使用約13噸鐵砂與13噸木炭。完成之後工匠得把熔爐打碎，才能取得精煉出來的玉鋼。如此費時耗力的工法，只能獲得2.5噸左右的粗鋼（鉧），粗鋼之中只有不到一噸的鋼能稱為玉鋼，大概只占原本鐵砂的百分之七。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玉鋼都可以用來鍛造日本刀，得按照含碳量分出等級。含碳量是鋼的重要關鍵，含碳量過高的鋼太過堅硬而易碎，含碳量太低則容易受外力影響而彎曲。

《魔法公主》黑帽大人的達達拉城，其語源就是踏鞴製鐵，「踏」是踩踏的意思，「鞴」則是風箱。圖／IMDb

為何不使用現代鋼：「玉鋼」的特別之處？

相信各位讀者看到這裡，應該會對玉鋼這個材料感到訝異吧。燒製木炭要耗費森林的資源，工匠還得冒著眼睛受損的風險，長時間注視熔爐。為什麼不乾脆使用純淨且生產效率高的現代鋼呢？這是因為玉鋼是採用優良的鐵砂與木炭冶煉而成，容易鍛造熔接，而且具有美觀性。而用現代鋼打造的刀劍，儘管物理性質不會輸給玉鋼鍛造的刀，但無法像玉鋼鍛造的刀那樣，產生美麗的地肌。然而有傳聞說日立金屬的安來製造所，今後要停止生產玉鋼，未來日本刀會如何發展，也值得所有刀劍愛好者關心。

順道一提，漫畫《鬼滅之刃》藏有許多鍛冶的象徵。最明顯的就是，鍛造日輪刀的刀匠都戴上「火男」面具，而火男面具的造型和鍛冶關係密切，火男一張一閉的眼睛象徵觀看爐溫的動作，噘嘴的樣貌象徵用中空竹筒往火爐吹氣的動作。無獨有偶，歐洲希臘神話的鍛造之神赫菲斯托斯，他跛足紅髮的模樣也是象徵鍛冶。跛足象徵踩吹踏鞴向熔爐輸送空氣的動作，而他的助手獨眼巨人也象徵觀看火爐的動作，世界各地的鍛冶之神大多具備這兩項特徵。

在日本，火男又稱為爐灶之神。日本東北地方的民間傳說認為火男造訪的家庭會興盛，習慣在家中的爐灶旁懸掛火男面具。由此可見，《鬼滅之刃》的主角炭治郎之所以用「竈（灶）門」這麼獨特的姓，又以燒炭維生，應該都暗示了他與鍛冶的關係。還有日輪刀的原料「猩猩緋砂鐵」，應該就是象徵冶煉玉鋼的砂鐵。此外，日本有一種稱為「鐵穴流」的採鐵方法，利用水流與鐵砂的重量來區分砂鐵的品質，與漫畫中的角色「鐵穴森鋼藏」相呼應。

※ 本文摘自《日本刀劍物語：58把名刀縱覽日本刀基本知識與歷史》第4章〈日本刀的鍛造與科學〉，標題為鳴人堂編輯所加，大塊文化授權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