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刻的法律導致人治

我們的文化，一直以來期望所有人都是乖寶寶，即使不是法律，哪怕是家規和校規，都是必守的。自幼的成長，已經在我們靈魂裡灌輸一種不理性的規則崇拜，去到只要犯規就是不道德，守規就是道德的地步。

但是，如果我們自稱是世界上最守規的社會，大家就只能聳聳肩，即使我們對規則有這樣的迷信，我們卻不能否認，我們的社會其實就是不喜歡守規。講守規，至少德國人和日本人會排在我們的前面。

面對規則，我們真實的反應是，只有在執法非常有效時，例如警察就在你對面時你才會守。我們的守法是「被律」的，當需要我們自律時，我們很常就會鑽空子，討小便宜，多重標準，選擇性的執法與人治。我們的規則追求嚴刻，刑罰越見殘酷，可是發展出來的不是紀律性，而是小聰明。

我們對規則這麼崇拜，卻這麼不能自律，這兩者是否矛盾？不，這兩者其實一點也不矛盾。

我們自少受的教育，是要守規，但是似乎沒什麼人教育我們，所有規則的存在和實行，都需要成本，越複雜，越嚴刻的規則，要完整執行，成本就越大。就像法律，當法律發展到非常巨大時，我們就需要專門去研究和記憶他的律師。

這意味著，其實我們設下越多越嚴謹的規則，認為只要大家遵守這個規則，事情和社會就會變好時，我們便借下了更多維持規則的成本。越多的規則，導致運作系統越昂貴，使系統本身反應遲緩。「設下規則是有代價的」，可是這麼基本的東西，在我們成長時期的教育似乎沒有人提過。

正因為我們的社會迷信規則，當遇到問題時，我們總希望增加更多規則去處理問題，然而當我們對規則的觀念，是用來約束社會上的別人時，我們很容易就支持增加規則，卻無視成本會隨之規則的更多而增加，只記得這能夠約束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而已。

當我們設立了自己根本無法完整執行的規則，比方說，我們立法禁止所有人豎起中指，否則一律終身監禁。我想除非砍了所有人的中指，否則這樣的法律，大部份人都會犯法，但大部份時間犯法的人都會被漏網。

這個規則，先天就不存在公平性，這樣的惡法，如此的嚴刻，當大部份人有犯法時，只有部份人會被發現然後被執法。

結果會是怎樣？

那就是大家發現，法律本身不需要合理，只需要不被抓到，被抓去終身關的人會感到非常不公平，明明大家都有做，卻因為只抓到他而關他。然後大家會理解到，這並非是否守法的問題，而是犯了法如何不會被抓到的問題。這樣，自律性就會崩潰。

最後，執法的人會發覺，大家都默認這種規則根本人人都會犯，抓全部人是不可能的，要先抓誰？當然是先抓自己最看不爽的人，將這種誰都會犯的錯誤，變成一種選擇性執法的根據。

無法完整執行的嚴刻法律，導致的結果就是人治。當一個法律體系不斷產生一些執行成本不合理的法律時，這個系統就會越走向人治，因為無法完整執行的法律，就會產生「這麼多人都犯法，該對誰執法」的問題，抓不完，就只抓部份，當只抓部份，那變成這法律已不存在，存在的只有執法者自己的喜好了。

最後，誰還需要尊重法律呢？守法者隨時都有犯法風險，執法者則隨時都是放過了一大堆犯法者，剩下來的就只有抓到或抓不到，抓或不去抓，這時，這已不再是法律，而是一種裝作法律的捉迷藏遊戲。

沒必要地嚴刻，執行成本不合理的法律，只會導致最無視法紀的人治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