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珮如/「白紙革命」延燒首爾,在韓中國生為何首次團結抗共? | 獨立評論在天下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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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珮如/「白紙革命」延燒首爾,在韓中國生為何首次團結抗共?

上百名在韓中國學生齊聚弘大聲援白紙運動。 圖/吳珮如攝
上百名在韓中國學生齊聚弘大聲援白紙運動。 圖/吳珮如攝

上百名旅居韓國中國籍學生,11月30日晚間在首爾弘大的廣場上集會,聲援中國近日來遍地開花的白紙運動。集會前傳出中國前主席江澤民逝世消息,學生們一邊抗議,一邊也耳語:「怎麼死的不是習近平?」一名來自中國上海的洪同學(化名)受訪時坦言:「2019年以前我就是小粉紅,是疫情讓我看透了共產黨!」他戴著粉紅色的「臉基尼」毛帽,在晚間零下八度的寒風中特別醒目。

全球各地烽火串聯的白紙運動,燒到首爾街頭,上百人高舉著A4白紙,印有標語的傳單,嘶聲力竭地喊著:「習近平下台!共產黨下台!」現身聲援的大多是留韓的大學生、研究生,甚至還有未成年的高中生。

疫情翻轉小粉紅思維

根據韓國教育開發院統計,今年在韓國的中國留學生有6.7萬人,佔了在韓外國留學生的四成,中國學生一直是在韓留學生中的最大宗,但他們過去幾乎未曾如此激昂並團結地表態政治立場。

「因為疫情讓我知道了,共產黨是多麼地可怕」,洪同學手舉著白紙,一邊和我聊了起來,來自中國南方的他,疫情前在上海一家媒體公司工作,他也自承過去一直是小粉紅,但疫情爆發後,他的好友、前央視記者李澤華,為了採訪疫情新聞被逮,而被關押了三個月獲釋後,整個人失神的模樣烙印在他心中。

而後因為疫情,他的公司也倒了,今年3月開始,他在上海家中整整被封控了三個月,「小區原本拿鎖鏈,要把一樓鎖上不讓我們進出,大家全吵翻,鬧了一輪才不被上鎖」,他回想被封控的那三個月,有時連續多日沒有食物補給,居民根本求助無門,他最慘時曾經在家餓了兩天半,最後是向鄰居求救「借菜」才沒餓死。

求生意志讓他萌生逃亡的念頭,他曾經摸黑翻牆溜出小區,結果被公安撞個正著,「我告訴公安我是醫護人員,忘了帶證件正要回家拿,他就放我走了」,他如今自豪笑著自己腦筋動得快,但當時的他根本笑不出來,暫時結束封控後,他決定正式逃出中國,來韓國讀研究所,還不顧父母叮嚀,決定上街控訴中國政府。「It's my duty!」這是受訪期間,他向我說過最多次的一句話。

洪同學的粉紅臉基尼,讓他在聲援人群中特別顯目。 圖/吳珮如攝
洪同學的粉紅臉基尼,讓他在聲援人群中特別顯目。 圖/吳珮如攝

高中生上街欣慰獲父母支持

30日晚間的弘大廣場,聲援白紙運動的中國學生們,將印著中韓文訴求的A4紙以及蠟燭排成「1124」,布置成一小塊悼念新疆烏魯木齊大火的哀悼區,在上百名黑衣學生的包圍下,猶如祭壇。

最前線的群眾嘶聲吶喊「不要封鎖要自由、不要連任要選票、立即釋放被拘留人員、新聞自由、言論自由、實現民主自由」,每次口號結束,他們也不忘了再度大聲強調「習近平下台」。人群外圍的一名長髮女孩,臉蛋稚嫩,但每次喊口號她總是喊著、跳著比誰都高。

「情緒這麼高呀?」我上前向女孩攀談。「對,因為太難得了。」女孩說話時意外地特別靦腆,得知我是來自台灣的記者,女孩興奮地向我傾訴。她其實是17歲的高中生,多年前和父母一起從中國東山移居韓國,雖然自己未曾經歷過中國封控,但她從國內朋友的遭遇,或民眾群起憤慨,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

「在韓國自由的土地上,我感受到很多民主國家的精神,我覺得應該要站出來說話,因為這裡有言論自由」,對比許多家人還在國內的中國學生,長髮女孩欣慰地說:「我的父母支持我上街」。但大部分中國學生一個比一個還擔心暴露身分,因為他們不知道,激情過後的清算何時會來。

圖為美國舊金山舉行支持中國抗議者的示威活動。 圖/美聯社
圖為美國舊金山舉行支持中國抗議者的示威活動。 圖/美聯社

擔憂身分曝光遭黨清算

台灣之外,韓國是亞洲中,和共產主義正在交手的民主國家。如果說香港這個陣營是已經半沉的戰艇,台灣是接續刺敵的蒙衝,看在部分韓國人眼裡,韓國有責任與道義繼續撐起自由的帆。

因此這群學生在弘大的聲援活動,也引來幾名熱情的韓國人到場加油打氣,一名韓國女子熱絡地向一名中國學生攀談,稱自己透過網路看到這個活動,特別來向中國人致意,但女子最後想向這名學生索取聯絡方式,學生卻面露憂色,最後只願意留下一面邂逅。

「小粉紅早就滲透了」,聲援群組這幾天草木皆兵,有人擔憂小粉紅會到場鬧事,也有人稱駐韓中國大使館已派人到現場,更有人呼籲夥伴不要透露身分訊息給任何人,甚至還有人提議起暗號,識別敵我。「我們不知道回國後會遇到什麼事情」,一名學生在群眾中別過頭來對我說。

這群學生聚集時幾乎都戴著口罩、帽子、面罩,甚至在夜晚戴起太陽眼鏡,甚至有人決心「不語」,拒絕說出任何一個字,只願意點頭、搖頭答覆問題,深怕留下任何線索被調查。「大使館什麼都查得到」,一名抱著玩偶到場,向烏魯木齊火災致哀的女學生維尼女孩(化名)受訪說道。

「我和家人、朋友都有連繫,萬一我被查出身分,他們也會被我連累」,在韓國就讀大學的維尼女孩坦言:「我一直就知道共產黨是邪惡的政權,但我沉默,久了就麻木了」,但今年3月開始,她見識到中國因為封控衍生的一連串荒謬事件,「我不想坐視不理」,她看著國內的民眾在險境都挺身而出,認為身處韓國自由社會的自己更有責任發聲。

但她也隨時警覺一切,「有人說有形跡可疑的小粉紅也來了,他們一直對著我們拍照,就是要調查身分」,因此她在寒風中站了兩小時,刻意滴水不沾,怕被下藥,也避免和其他人深交,只因敵友莫測,但她刻意收斂的情緒卻在大夥吶喊聲中潰堤。

「有個中國大叔問我們有沒有組織?批評現場太混亂,我們一起大喊著『我們沒有組織,我們是自發性來這的』」,她在吶喊聲中第一次感受到在韓中國學生的團結,忍不住灑下熱淚,但她也深知,大部分中國人都是粉紅。

堅持不語的嗜血維尼,出現在聲援人群中。 圖/吳珮如攝
堅持不語的嗜血維尼,出現在聲援人群中。 圖/吳珮如攝

訴求不一,「中國人缺少共情」

「希望你們早日接受鐵拳,那樣你們就覺醒過來了!」洪同學說,這是他想跟小粉紅說的一句話,他身邊不是沒有擁戴共產黨的同學,甚至連家人都唯共產黨是瞻,而從未向共產黨反抗過的這群學生們,首度出擊,各有顧慮、各有訴求。

「因為每個人受迫害的程度不一樣,比如我剛從國內受完迫害過來,那我肯定就苦大仇深呀!那我當然什麼口號都可以喊,有的人一直在韓國,沒怎麼回國內受苦,他就感覺不到國內到底不好在哪裡,那他就覺得口號可以不用喊習近平下台這種」,洪同學一氣呵成地說出學生們步伐不一的原因。

有人溫和,有人激進,群眾運動的意見原本就難以達共識。我引用洪同學的一句話:「中國人缺少共情」,來向其他參與聲援的學生詢問意見,獲得許多贊同。

維尼女孩告訴我,許多中國人沒當過中共政權的受害者,沒有辦法理解別人的苦難,「他們大多是既得利益者,位居上流階層的人感受不到封控之下有人餓死、有人燒死的慘況,甚至覺得隔離沒有什麼不好」。

但維尼女孩並不氣餒,「他們需要覺醒,而我們有責任讓國內的人知道,他們並不孤單」。集會最後,傳出現場疑似中國大使館的人員正在攝影蒐證,人群逐漸冷卻散去,但學生集會的群組內繼續徹夜熱議,下一步如何將白紙精神攜往中國大使館續燃。

(※ 作者:吳珮如,駐韓國獨立記者。原標題為〈小粉紅變色!「白紙革命」延燒首爾,在韓中國生為何首次團結抗共?〉。本文授權轉載自「獨立評論@天下」。)

圖為美國舊金山舉行支持中國抗議者的示威活動。 圖/美聯社
圖為美國舊金山舉行支持中國抗議者的示威活動。 圖/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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