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維耶‧多藍電影的眼睛:傳奇攝影師安德烈‧杜賓與魁北克電影 | 鄭秉泓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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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維耶‧多藍電影的眼睛:傳奇攝影師安德烈‧杜賓與魁北克電影

安德烈杜賓(André Turpin),1966年出生於魁北克,當代加拿大最重要的攝影師。 圖/取自youtube
安德烈杜賓(André Turpin),1966年出生於魁北克,當代加拿大最重要的攝影師。 圖/取自youtube

▌上篇:〈歡迎光臨北國:2016高雄電影節的魁北克電影〉

提到魁北克電影,你會想到哪些導演?2016高雄電影節收錄了五部魁北克長片及十部短片,將揭起魁北克電影美學及議題上的多元繽紛面貌。

來自魁北克的傳奇攝影師

安德烈杜賓(André Turpin),1966年出生於魁北克,當代加拿大最重要的攝影師,曾以與丹尼斯維勒弗(Denis Villeneuve)合作的《迷情漩渦》(Maelström)及《烈火焚身》(Incendies)兩部電影,贏得象徵加拿大電影最高榮譽的金尼獎(Genie Awards)最佳攝影獎項。2014年,在金尼獎改制為加拿大電影電視學院獎(Canadian Screen Awards)後,又再以由札維耶多藍(Xavier Dolan)所導的《親愛媽咪》拿下一座最佳攝影獎。

除了攝影成績卓越,安德烈杜賓早早跨足編導,在本世紀初曾以第二部長片《軟腳蟹男人》(Un crabe dans la tête)入圍金尼獎多個獎項,並成為該年度加拿大角逐奧斯卡外語片的代表。

而今距離《軟腳蟹男人》相隔十四年,安德烈杜賓終於推出第三部劇情長片《腦內啡真實》(Endorphine),其中呈現對於時間和空間的看法,加之以充滿能量的視覺構成,引發不少影迷驚呼。

其實不只長片驚人,在這兩部相隔十四年的長片之間,杜賓所完成的三部短片也相當有意思,而且都是與同一位女導演阿涅斯巴博拉瓦雷(Anaïs Barbeau-Lavalette)聯合編導。

我曾好奇為何這兩人會接連合作三部短片,詢問與杜賓熟識的蒙特婁紅地毯電影協會(Ciné Tapis Rouge)執行長畢爾里女士(Vanessa-Tatjana Beerli)他們之間的關係,畢爾里笑說,很多人問這個問題所得到的標準答案都是「他們深愛彼此」,不過畢爾里隨後補充,她個人認為這兩人是非常好的朋友,默契、品味與視野相近,並再合作過程得到非常大的樂趣。

其實阿涅斯巴博拉瓦雷和台灣有些淵源,她來過台灣,第一部長片《青春逆轉勝》(Le Ring)更奪得2008年《台北電影節》國際青年導演競賽首獎;此外,該片編劇蕾妮柏琉曾是藥劑師,後來棄藥從影,目前任教於蒙特婁大學電影系,這回也將帶著自編自導的《生命最後的七天》參加高雄電影節。

▲相隔14年,安德烈杜賓才推出第三部劇情長片《腦內啡真實》,片中展現出他對於時間和空間獨特的看法。

那些合作過的魁北克導演們

魁北克影人彼此團結,分進合擊,總能形成一個緊密的創作人際網路;例如阿涅斯巴博拉瓦雷第二部劇情長片《烈火摯愛》(Inch' Allah),即是與《烈火焚身》的兩位製片盧克德里(Luc Déry)及金麥高(Kim McCraw)合作,而這兩人最新的製片作品,則是安德烈杜賓的《腦內啡真實》,所以魁北克影人兜來兜去似乎總能兜在一塊。

阿涅斯巴博拉瓦雷的經歷非常有趣,她曾飛越北美大陸到中美洲的宏都拉斯當交換學生,在當地拍過紀錄片,也積極擔任國際志工,扛著攝影機環遊世界各地。她在2010年拍攝了一部關於《烈火焚身》劇中難民的紀錄片,根據她的說法,《烈火摯愛》的劇本甚至比《烈火焚身》更早,她因拍攝紀錄片而數度造訪巴勒斯坦,認為自己必須拍這部電影,說出屬於她自己的巴勒斯坦故事。

《烈火摯愛》開拍前後,她經歷懷孕、生子,一個加拿大女子帶著寶寶在當地一邊哺乳一邊拍攝,也因此《烈火摯愛》裡那位主人翁,一名年輕的加拿大女醫生,多少代入個人觀點與她的私人情感。

魁北克影人總能形成一個緊密的創作人際網路,杜賓在他兩部長片拍攝期間,與女導演阿涅斯巴博拉瓦雷合作拍攝了三部短片。 圖/取自Arte cinema
魁北克影人總能形成一個緊密的創作人際網路,杜賓在他兩部長片拍攝期間,與女導演阿涅斯巴博拉瓦雷合作拍攝了三部短片。 圖/取自Arte cinema

▲阿涅斯巴博拉瓦雷由於自身經歷,拍攝難民紀錄片《烈火摯愛》,說出屬於她自己的巴勒斯坦故事。

雖然不太清楚阿涅斯巴博拉瓦雷和安德烈杜賓如何結識,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開始合作拍攝短片,但就他們於2012到2014年間合作的三部短片來看〈每年三次七小時〉(Sept heures trois fois par année)和〈病榻上的性愛〉(Prends-moi)不約而同關注「性」這個議題,而〈蘇菲奏鳴曲〉(Ina Litovski)則是關於成長的故事。(這三部短片本屆高雄電影節都會放映,收錄於「魁北克短片精選」單元)

〈每年三次七小時〉以無聲的失焦特寫開場,接著銀幕上出現了聲音,那是做愛時的呻吟;做愛結束後,男人與女人各自起身著衣,接著男人竟然將女人上銬,走出房間。男人離開,女人在警衛的戒護之下走往另外一個方向。

安德烈杜賓透過空拍遠景,讓我們看見層層圍起的監獄高牆,以及裡頭小如螻蟻的人們。四分鐘的短片,沒有任何言語,但是那代表著兩位導演眼睛的視野鏡頭,有力地傳達了他們的想法。

〈每年三次七小時〉關注性的議題。四分鐘的短片,沒有任何言語。 圖/〈每年三次七小時〉劇照
〈每年三次七小時〉關注性的議題。四分鐘的短片,沒有任何言語。 圖/〈每年三次七小時〉劇照

〈病榻上的性愛〉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在一間終生身障者的醫院裡,病患向一位男性護士提出與他的伴侶性交的需求;對於必須透過護士「協助」以完成性行為這件事,護士顯然有自己的關卡要過,他求助於上司,上司告訴他這是他的工作範圍,若他有疑慮可向工會申訴。

阿涅斯巴博拉瓦雷和安德烈杜賓透過不獵奇的方式,直觀且誠懇地討論身障者的性需求議題,身障伴侶完成性交後,坐上輪椅,由各自的護士推送離開,此時安德烈杜賓的鏡頭,宛如男性護士的眼睛,帶領觀眾逐一掃過這間身障者醫院不同病房裡的病患們,他們在某種意義上是自由的,至少心靈是自由的,然而他們的身體情況,以及社會加諸於他們之上的一切,卻又不是那麼自由的。

阿涅斯巴博拉瓦雷和安德烈杜賓選了〈Je te mange〉這首歌,為短片做了一個詩意且感性的結論。至於歌詞在講什麼,就請各位朋友進戲院看了。

〈病榻上的性愛〉透過不獵奇的方式,直觀且誠懇地討論身障者的性需求議題。 圖/〈病榻上的性愛〉劇照
〈病榻上的性愛〉透過不獵奇的方式,直觀且誠懇地討論身障者的性需求議題。 圖/〈病榻上的性愛〉劇照

兩人合作的第三部短片〈蘇菲奏鳴曲〉,相較於前兩部以性為起點,探討人性本能與社會環境加諸於人的種種限制規範,題材看似南轅北轍,實又隱隱呼應。

短片故事主人翁蘇菲一開始就告訴觀眾自己不是這個國家的人,我們不曉得她是如何來到這個國家,只知道她和母親相依為命,但兩人似乎缺乏溝通;故事發生的這一個晚上,蘇菲在學校有一場重要的表演,她希望媽媽會來,然而座位卻是空著的,於是她拿著小提琴離開會場;在雪地裡,清亮的琴音穿透銅牆鐵壁,面無表情的媽媽終於起身,拉開了窗簾。

這部短片拍攝於2012年,早於札維耶多藍的《親愛媽咪》,短片中阿涅斯巴博拉瓦雷和安德烈杜賓依舊有意地排除旁白與對話,以特寫去捕捉少女的眼神、臉部表情、以及肢體動作,當少女帶著小提琴開始奔跑,杜賓以如夢似幻的光影,特寫臉部、手部及小提琴間如節奏般的交錯舞動,這是非常振奮人心的一刻,恰如《親愛媽咪》的男孩在最後掙脫了束縛衣,電影停格在一種衝動的、想像的、英雄化的動人與美好時刻,卻又莫名地感傷。

〈蘇菲奏鳴曲〉是一個成長故事,然而它與〈每年三次七小時〉和〈病榻上的性愛〉兩部關於性的故事殊途同歸,最終都是關於微小個體在面對巨大環境規範時,所必須進行的某種抗爭儀式。

〈蘇菲奏鳴曲〉是一個成長故事,關於微小個體在面對巨大環境規範時,所必須進行的某種抗爭儀式。 圖/〈蘇菲奏鳴曲〉劇照
〈蘇菲奏鳴曲〉是一個成長故事,關於微小個體在面對巨大環境規範時,所必須進行的某種抗爭儀式。 圖/〈蘇菲奏鳴曲〉劇照

魁北克電影該如何定義?

對我來說,魁北克電影不只是札維耶多藍與丹尼斯維勒弗,在此之外還有許多非常精彩的作品;安德烈杜賓的作品是一種,深入洗腎病患內心的《生命最後的七天》(Le Garagiste)、刻劃原住民困境的《阿提卡梅克少年》(Avant les rues)、具有阿莫多瓦式趣味的《換換心換換愛》(Le coeur de madame Sabali)則又是另一種。

我曾經趁著丹尼斯維勒弗帶著《烈火焚身》訪台時,請教他個人對於魁北克電影(Cinema of Quebec)的看法。他是怎麼看待加拿大的法語電影與英語電影?魁北克電影與所謂的加拿大電影又該如何定義?

維勒弗是這麼回應我的,姑且以此做為這篇文章的結論。

以下僅就我個人認知而論,也許未必完全正確,甚至是誤解的。加拿大的英語電影培養出柯能堡(David Cronenberg)、伊格言(Atom Egoyan)等當代傑出作者,但是電影政策並未花費心力、預算去培植新血,他們與好萊塢是較為親近的。相形之下,魁北克政府相當看重新銳的栽培與輔導,札維耶多藍(Xavier Dolan)就是近期最佳代表。我會覺得魁北克的電影政策鼓勵在地創作,影視環境相較於加拿大其他地區更為友善、活絡,新導演也因此得到更多的拍片機會,我自己就是這樣起來的。

至於魁北克電影是否該與加拿大電影徹底分道揚鑣,我覺得答案是「是」,也是「不是」。魁北克的文化、語言脈絡與加拿大截然不同,雙方觀眾、市場看似壁壘分明,但是實際上魁北克仍舊是與加拿大其他區域,共同分享著北國的冰冷天候與皚皚白雪。說實在的,或許加拿大稱不上一個實質的國家,頂多是一個想像的、虛擬的邦聯、共同體吧,哈哈。

我們自成一格,卻又相互依存,就是如此微妙。就我而言,我會非常堅持自己的創作必須是法語發音,必須緊緊依附著自己的根,那是我所熟悉的、給我養分的,我的文化、我的認同所在。

對了,維勒弗在訪談的最後,說他會堅持自己的創作必須是法語發音,不過在《烈火焚身》之後,他終究還是去了好萊塢發展,拍起了英語片。往好處想,至少他拍的是充滿作者風格、品質卓越的英語片。

魁北克導演丹尼斯維勒弗認為,魁北克的電影政策鼓勵在地創作,影視環境相較於加拿大其他地區更為友善、活絡。 圖/取自IMDb
魁北克導演丹尼斯維勒弗認為,魁北克的電影政策鼓勵在地創作,影視環境相較於加拿大其他地區更為友善、活絡。 圖/取自IMDb

 

2016高雄電影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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