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柯文哲忽略的波蘭文化資產與轉型正義

日前台北市長柯文哲出訪波蘭，跟波蘭前總統華勒沙請教如何處理「轉型正義」，關於這一點，柯市長在臉書「出訪筆記」是這樣表示的:

波蘭是一個有歷史底蘊的國家，每一棟古老建築的背後，都經歷了或多或少的歷史。

我們下榻的飯店對面，正好是華沙市的地標「科學文化宮」。導覽說，這是當年蘇聯佔領時，史達林自稱送給波蘭的禮物，但波蘭人厭惡它，認為這代表著他們數百年來總是被強權支配的象徵。波蘭走向民主化後，有人想拆掉它，也有人認為拆了它，歷史不會因此消失。經過許多年的討論，它現在還在那裡，仍然是華沙最高的建築物。

跟台灣一樣，波蘭也有相當多的歷史包袱，二戰時被德國和蘇聯強佔，緊接著又經過數十年的共產黨獨裁統治，但他們依然挺過來，重建被戰爭摧毀的舊城區，以正面態度面對過去的歷史。

也許波蘭的政策不一定適合台灣，但他們和平面對過去，展望未來的姿態，值得我們深思。

當柯市長發表以上言論後，不少網友認為此刻台灣的文化部也正在辦理「中正紀念堂轉型之社會討論計畫」，柯文哲拋出此話題，似乎是項莊舞劍，意有所指，不過我寧可相信柯市長是對波蘭歷史文化理解不足，缺乏文化常識。

被波蘭人討厭的歷史遺產——科學文化宮

關於「科學文化宮」（Palace of Culture and Science），不可否認的是，至今許多波蘭人仍討厭該棟建築，他們認為這是蘇維埃（Soviet）統治的象徵，因此幫它取了一個叫「史達林注射器」（Stalin's syringe）的綽號。

這棟建築的存在不斷地提醒波蘭人，德國和蘇聯曾經瓜分波蘭，史達林當時就是占領波蘭東部，當這樣建築出現，波蘭人當然視為奇恥大辱。此外，科學文化宮的高度與造型嚴重破壞了華沙舊城的美感，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不過波蘭政府依舊在2007年將華沙科學文化宮列入波蘭歷史遺產名單。

對許多波蘭人而言，科學文化宮存在，絕對是都市地景中的「負面遺產」，但波蘭人至少做了「轉型正義」的努力，除將史達林的名字從建築中移除，關於共產黨的人物雕塑也未列於其中。這一點柯市長並沒有說，或許他也沒注意到。

在波蘭，不只是科學文化宮將過去的共黨印記移除，波蘭國會在2017年6月22日，以408比7，15票棄權，通過「禁止宣傳共產主義，拆除共產主義雕像」的法案，針對如何去除共產主義的各種象徵物，透過法律制訂提供解決之道。若有特例需要保留，必須建構在「教育」或「藝術價值」上，且需經由文資專家審議。到了2017年10月波蘭再度立法，提出了歸還部分被納粹和共產黨掠奪的人民財產，這是波蘭「轉型正義」的一大步。

可是這樣的聲音與現象柯市長似乎永遠也聽不到看不到，實在令人遺憾。或許是柯市長太忙，沒有關注到波蘭文化資產守護與轉型正義的部分，不過請台北市資訊局長幫忙google一下，沒有親自去，也能知道波蘭如何做。

值得學習的文資保存案例——華沙歷史城市、奥斯威辛集中營

我認為波蘭還有兩個案例是值得台北市學習的，那就是「華沙歷史城市」（Warszawa）與「奥斯威辛集中營」（Auschwitz concentration camp）的文資保存案例，兩者都是舉世聞名的世界遺產。

其中華沙歷史城市距離柯市長下榻華沙的飯店大約只有10分鐘車程，這個華沙舊城在1944年8月華沙奮起之役中，有超過85%的舊建築被德蘇兩軍故意摧毀，整個首都淪為廢墟。1945年，波蘭開始針對這些毀於戰火的老建築提出修復計畫，他們依靠可靠的檔案資料，展開了長時間的重建及修復；到了1976年「華沙歷史城市」被列入聯合國世界遺產；2011年波蘭政府設立的重建辦公室其所整理的檔案也被列入聯合國「世界記憶」名單，登錄名稱為華沙重建辦公室檔案。

二戰後的波蘭經濟狀況並不好，但華沙這城市並沒有因為經濟窘困放棄文化資產，他們不像柯文哲會說出：古蹟沒錢維修就會「自燃」，也沒有如柯市長視文資為「麻煩」 ，我想這是柯市長可以學習的。

波蘭另一個世界遺產「奥斯威辛集中營」是希特勒佔領波蘭時期的產物，集中營門口用德文書寫著「勞動帶來自由」（Arbeit macht frei）¹，集中營用高牆、崗哨與通電鐵絲網囚禁、凌虐，他們鞭打囚禁者，用死亡火車載送人犯，再用毒氣大量處決，可是波蘭人並沒有要忘記負面記憶，反而將這歷史場域變成撫平傷痛及反屠殺教育的場所，目的是警惕世人不要重蹈覆轍。他們更不像柯市長會說：「228就算不能完全忘記，也要讓它慢慢淡忘！」也不會說出「不一定要去追究誰是元凶」這樣的話。

因此我認為柯市長可以好好學習波蘭處理文化資產的態度，學習波蘭如何進行轉型正義，尤其柯市長關心的文化資產長期以來似乎只有中正紀念堂，幾乎忘了還有其它文化資產存在。在台北，我們還有景美人權文化園區、白恐墓園、北刑遺跡、馬場町紀念公園等「負面」文化資產，等著柯市長去關心。

• 「勞動帶來自由」帶有貶意，納粹將猶太人形容成懶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