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哥，您變裝了嗎？談社群網站的言論管制
所謂自由就是可以說二加二等於四的自由。承認這一點，其他一切就迎刃而解。
——喬治．歐威爾，《1984》
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在1949年出版了《一九八四》這本小說，「老大哥」正是喬治筆下的經典人物。作為極權政府的象徵，老大哥統治下的人民隨時都受到政府監控，而距離《一九八四》出版即將滿70年的今天，老大哥……真的離開了嗎？還是，老大哥用變裝的方式出現了？
有些貼文你看不見
《一九八四》中所提到的老大哥，也是「極權國家」的一種象徵，但是在網路世代，常常審查我們的不是國家，而是跟我們一樣處於「人民」地位的社群網站所屬「公司」。
像是臉書這樣的社群網站，其實會對用戶的貼文內容進行審查，如果發現內容不符合網站規定的話，還會把貼文刪除下架。例如臉書在全世界分別設立了11個團隊辦公室，專門制定貼文內容的規則。此外，還有約2萬人專門負責審查臉書上面的貼文。至於什麼樣的內容會被下架呢？你只要在臉書檢舉過別人的貼文，就會發現臉書禁止的貼文類別，如裸露、暴力、不實報導或是仇恨言論等等，都是會被下架的類別。
這樣的機制不難理解，如果把臉書想像成一棵樹，這棵樹隨著時間越長越大，勢必會出現一些需要修剪的枯枝。尤其是剛剛提到的那些下架類別，例如貼文內容涉及種族歧視、血腥暴力等等，也確實容易造成一些用戶產生不舒服的感覺，所以社群網站言論審查的機制似乎也有其必要性。
話雖如此，就算我們能接受特定內容貼文需要被下架，但到底哪些內容會被下架？臉書怎麼去認定貼文的內容違反規定？這些問題也時常被質疑，尤其當談論政治的貼文被下架時，更會質疑臉書是不是偏袒哪一方，其中在台灣最兩極化的「藍綠」、「統獨」就是典型的例子。曾有鄉民同時貼了兩則政治傾向兩極化的貼文來做實驗，看看哪則貼文會被移除，最後的結果是支持台獨的言論被下架了！
同時，也會有人質疑，臉書畢竟是營利事業，是不是可能會因為商業考量而影響言論審查的中立性呢？針對這些質疑，臉書官方的回應說明，有關貼文的社群守則早就公布了，而審查機制的運作也堅持透過人工方式，並針對不同語言聘請專精該語種的人進行審查，所以並不會出現對某種政治傾向的言論進行下架的狀況。
你說下架就下架，這樣合法嗎？
在前一段談到臉書將用戶的貼文下架的情形，就是對用戶發佈的言論「內容」進行管制，但因為臉書不是國家，而且你在辦臉書帳號的時候，也都同意遵守使用條款了（對，就是你沒有仔細點開看的那個東西），所以當你發表了一則違反使用條款的貼文，臉書可以把你的貼文下架。可是，如果國家要求像臉書這樣的社群網站，必須下架特定內容的貼文，你覺得合理嗎？
因為網路上的言論，在社群網站發明後達到前所未有的傳播速度，完全是對當代社會的一個新威脅。試想，如果一個「假」的，而且又對「特定種族」進行攻擊的消息在短時間內散播，造成危險的話該怎麼辦？
所以世界各國開始對於這種新的議題進行管制，例如德國的《網路執行法》（Network Enforcement Act），要求社群網站必須刪除違反德國《刑法》的各種言論和暴力色情內容，像是煽動犯罪、對特定種族宗教的辱罵等等，還包含對其他用戶誹謗或侮辱的貼文也必須刪除，如果網站違反規定不下架，最高可處約18億新台幣的罰鍰。
另外，像越南和柬埔寨，也都針對網路言論開始加以管制，越南最近通過的《網路安全法》（Cybersecurity Law）規定，如果網站傳播反政府、扭曲越南革命、散布不符傳統道德、誹謗宗教等等的言論，就會被列入黑名單，同時，政府可以要求網站刪除這些違規的言論。而柬埔寨則要求所有網站必須向政府登記，如果在網站上刊登假新聞，除了會有罰鍰處罰，甚至還可能被關。
看看別人也要想想自己，其實在台灣也有管制網路言論的措施出現。為了因應過去出現的網路霸凌事件，行政院與立委提出的《數位通訊傳播法》草案，給予各社群網站「立即下架」以換取免責的機制，如果用戶張貼違反規定的貼文，社群網站在發現後主動下架的話就可以免除賠償責任。
除此之外，如果用戶認為某則貼文是在針對自己，對網站提出檢舉，而網站在收到檢舉後立即下架的話，也同樣可以免責。舉例來說，如果小亦在臉書看到一篇小華的貼文，內容是在嘲笑小亦的頭髮越來越少，小亦不爽而向臉書檢舉，臉書收到檢舉後馬上下架這篇貼文的話，依照草案的規定臉書可以免除賠償責任。這樣的規定看似合理，但如果把小亦換作是政府機關、或是行政官員的時候，那是不是感覺又有些不同了呢？
網路言論管制，尺度難拿捏
因為人民有言論自由，所以要尊重每個人發表意見的權利，特別是不能因為想表達的「內容」讓人不爽，就禁止這樣的聲音出現。但是，我們看到不僅像臉書這樣的社群網站開始將用戶的言論內容下架，甚至國家也開始制定法律來管制網路上的言論，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會開始管制網路言論，是因為「社群網站」讓意見的傳達變得很快速，每個人發表意見的影響力比過去大很多，而當極端的言論（例如歧視性的言論、煽動犯罪等等）透過網路傳遞時，可能很快就會造成嚴重的傷害。從這個角度觀察，管制網路言論似乎滿合理的？
臉書之所以可以下架用戶的貼文，主要是用戶在註冊帳號時已經同意臉書這樣做，而且也是為了讓臉書跟小鎮村一樣和平，讓每個用戶都可以和諧互動；但是，除了煽動犯罪，或是歧視性言論這種傷害明顯的貼文之外，有時候一些灰色地帶的貼文也會被臉書下架（例如前面談到不同政治立場的貼文），這不禁讓人思考，臉書的下架機制真的合理嗎？
同樣的問題，在國家管制網路言論時會變得更加嚴重，因為我們始終擔心一件事——國家利用管制言論的手段來消除對自己不利的聲音，如果我們讓國家可以隨意「下架」言論，批評的聲音就可能越來越少，讓國家變得越來越獨裁。因此，就算網路言論真的需要被管制，國家在處理這件事時也必須非常小心，不然很容易就會被批評侵害言論自由，例如前面提到德國的《網路執行法》就常常受到這樣的質疑，台灣的《數位通訊傳播法》草案同樣也有批判的聲音出現。
綜合來看，網路言論的管制有一定程度的需求，但關鍵問題在於：下架的標準該如何拿捏？這是一項難解習題，尤其當管制的範圍從「臉書」擴大到「國家」時，這個標準就更需要嚴肅地對待，否則很容易就會侵害言論自由。又或者當國家與社群網站之間出現看法不同時，該如何決定？這一個個問題也反映出我們應該去思考，究竟該如何面對網路言論這個議題，你覺得呢？
※ 本文摘編自《召喚法力：法律白話文小學堂》，更多內容請參本書。
《召喚法力：法律白話文小學堂》作者：法律白話文運動出版社：臺灣商務出版日期：2019/01/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