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動中國現代史的西安事變：救國還是剿共？遭張學良「兵諫」的蔣介石

鳴人選書 27 Feb, 2023

民國43年國慶閱兵大典於總統府前廣場舉行，總統蔣介石登台致詞閱兵。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12月5日，蔣介石向西安軍官訓練團的學員們發表了一場歇斯底里的演講，呼籲他們徹底粉碎「赤匪」。

兩天後，根據少帥張學良的回憶，委員長再次對他吼道：「除了在西北地區，以及除了你，張學良之外，沒有人敢像你用那種態度跟我說話，也沒人敢批評我。我是委員長；我不會犯錯；我是中國；沒有我，中國就不可能好過！」「蔣先生這個人啊，很守舊的，太守舊了。頑固！」很多年後張學良回憶，「假設能做皇帝，他就做皇帝了……他不能容忍人家挑戰他的權威，我損害了他的尊嚴。」

槍響之後，逃出五間廳的蔣介石

四天後，西安的局勢惡化了，……，西安一萬多名學生走上街頭。他們要求結束內戰，統一所有勢力抗日。在從西安到蔣介石住居的路上，他們遭遇到軍警開槍射擊，兩名學生受傷。碰巧，他們是東北軍一名軍官的孩子。但學生們繼續遊行，稍後在離蔣住居不遠的灞橋上，行進路線被部隊封鎖了。

若非少帥趕到現場，雙眼含淚懇求學生們回頭，大量生命的損失將無可避免。「作為一個愛國軍人，」他對學生們說，「也想能奔赴抗日前線。」他承諾，他將「轉達」學生對蔣委員長的要求。「相信我，」他說，「如果你們大家信得過我，我一定在一周之後用事實來回答大家。」跟著張學良，很多學生也哭了出來。

第二天，蔣介石在他的居住處接待了少帥。張學良開始為學生求情，但再次盛怒的蔣介石，開始像往常一樣對他吼道：「用機關槍打啊！」張學良心情惡劣地回到了家。當晚蔣介石也接待了楊虎城，但他們同樣也未能取得共識。就寢前，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對漢卿（張學良）說話不可太重……可悲也。」

張和楊虎城明白，再也不可能忍受任性的蔣介石了，……。不過，謹慎的張學良確實來參加晚宴，但蔣介石注意到他「形色匆遽，精神恍惚，余甚以為異」。就寢前，蔣思量於此，向神祈禱，並決定保持警覺。正如天下的偉大軍事戰略家諸葛亮所說：「豫備無虞，古之善政。」之後蔣平靜下來睡著了。

當他醒來時，天已經破曉。他的手錶顯示，現在才早晨五點三十分。他起身，做了他例常的半小時健身操，正準備穿衣服，這時他突然聽到槍聲。他認為土匪，很可能是共產黨，正在襲擊他的居所。

他把一件輕便的長袍披到長衫上（他從不穿睡衣），跳窗而出，跑向圍籬，躍過柵欄，側身受到重傷，然後跳進環繞住所的溝渠裡。他身受極大的痛苦。從九米的高度跳下來後，他的尾椎重重地摔在冰凍的地面上。拖鞋丟了後，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冰凍的冷風，就赤腳沿著小路跑進山裡。

兩個僕人跟著他。更深入地爬進積雪覆蓋的山丘，在其中一座小山上發現了一條狹窄的縫隙，於是避難其中。後來他會說，上帝給他指出了藏身之處。他不知道在他的住所裡發生了什麼事。他絕對想像不到，襲擊他的人，是少帥派去逮捕他的士兵。

「槍斃我吧」......「您真頑固」

12月12日與蔣分手後，凌晨一點鐘，張學良集合了所有東北軍高階軍官到他的總部，並向他們說，他打算立即訴諸於兵諫。……。他強調：「如果我們的計畫成功，我們明天可能還活著，但如果計畫失敗，我們可能就沒命了。」他們與蔣介石的護衛們發生戰鬥，打死其中四十名保鏢和憲兵。結果耽擱了時間，讓蔣有逃跑的機會。直到上午九點他們才找到他。他赤腳又狼狽，因冰寒而劇烈發抖，起初甚至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在匆忙中忘記了他的假牙。少帥的個人衛隊營長孫銘九按照軍事禮儀向蔣介石敬禮。然後，蔣艱難地喃喃說道：「如果你是我的戰友，現在就開槍打我，把事情都做個了結。」

「我們不會開槍的，」孫回答，眼淚滾落雙頰，「我們只要求您領導我們的國家對抗日本。然後，我們將是第一個為我們的委員長歡呼的。」

「如果您代表中國人民，」孫說，「您為什麼不抵抗日本？這是整個中華民族的要求。當您不執行他們的要求時，您如何能夠聲稱代表他們？」

「我是一個革命者，」委員長說，結束了爭端，「我時時準備犧牲自己。我從未改變過我的觀點；即使你把我囚禁起來，我的精神永遠不會屈服於別人的。」

到上午十點三十分，蔣介石被帶到西安，來到楊虎城總部，出乎意料的是，他不僅受到張學良和楊虎城的歡迎，還受到軍樂團和儀仗隊的歡迎。張和楊顯然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他們的行為嚴格按照兵諫的傳統行事。但蔣介石一如既往地無法控制自己。他開始歇斯底里地對張大吼：「如果你是我的部下，就立即把我從這裡送走！如果你已不是我的部下了，就在這裡槍斃我好了。」

別過臉，張說：「您真頑固。」

民國25年，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巡視西北，與張學良、楊虎城合影。圖／國史館提供

「乍見驚訝，如在夢寢」：最終的口頭妥協

此後，蔣介石被軟禁，叛亂分子發出一則包括八項要求的公開呼籲給國民黨中執委、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以及其他國家官員和各家報紙的編輯：一、改組南京政府，容納各黨派共同負責救國；二、停止內戰；三、立即釋放上海被捕之愛國領袖；四、釋放全國一切政治犯；五、開放民眾愛國運動；六、保障人民集會結社一切政治自由；七、確實遵行孫總理遺囑；八、立即召開救國會議。

這是12月12日以電報傳送，第二天西安的《解放日報》就刊登出來。當日張元帥還給蔣的連襟孔祥熙和蔣夫人美齡發了個人電報。他試圖安撫蔣夫人，宣稱這只是「暫請介公留住西安」。……。中共領導人收到這個消息後欣喜若狂，……，根據張國燾的回憶：「有的人說：蔣介石也有今日！有的人說，張學良確實幹得不錯。毛澤東一直在那裡狂笑。」……。

這段時間，蔣介石一直心情惡劣，裹著毯子躺在床上。儘管張學良不斷敦促，他幾乎沒碰過自己的食物，張一再為自己造成的不便道歉。與楊虎城不同，他並不樂意參與這項危險的事件。西北軍士兵的劫掠，讓他大為不安，而蔣介石的固執，也嚇壞了他。因此，他希望盡快結束「兵諫」，並不斷懇求蔣介石至少在口頭上承諾結束內戰，領導一統的國家來抗日。但蔣介石甚至不願討論這個問題。「無論其為個人利害，或國家安危，只有立即徹悟，送我回京。」他告訴少帥，「勿有自投魔鬼共匪的陷阱，及今悔悟尚未為晚。」。

這時，南京的國民黨領導決定了該怎麼辦。他們是在12月12日下午一點得知蔣介石被捕的消息，很快就接到了張和楊的要求。……。美齡於12月22日飛抵西安，陪同的有宋子文、端納、特務處處長戴笠和另一位將軍。起飛前，她遞給端納一把小左輪手槍。「如遇軍隊譁譟無法控制時，即以此殺我。」她請求道。

但是當然沒有人逮捕她。少帥親自在過道迎接她，禮貌地向她致意，並護送她到她的丈夫那兒。見到她，蔣情緒崩潰。「乍見驚訝，如在夢寢」，他回憶道。在美齡的影響下，他終於同意了冒險者的幾項要求：「改組政府，從現在起三個月內召開救國會議，重組國民黨，批准與俄羅斯結盟，並與共產黨合作」，指示宋子文與張進行談判。但他斷然拒絕簽署任何文件，他只口頭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