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接受懲罰，哪怕是死刑」：西安事變的代價，被監控53年的張學良

鳴人選書 27 Feb, 2023

左為年少時身著北洋陸軍禮服的張學良，右為90歲的張學良。圖／維基共享、聯合報系資料照

▍上篇：
撼動中國現代史的西安事變：救國還是剿共？遭張學良「兵諫」的蔣介石

12月23日，宋子文上午和下午都會見周恩來，美齡也在下午會見了周恩來，第二天上午，他們與張學良和楊虎城進行了冗長的談判，終於找到各方都能接受的解決辦法，為組建新的統一戰線奠定了基礎，重組政府，以及抗日。會議決定結束內戰，讓共產黨合法化，並且過一陣子後，把紅軍重新編組為國民革命軍的一個單位。

12月24日晚，周恩來拜會了蔣介石。這是他們自1926年以來第一次見面。如前述，當時周在黃埔軍校是蔣介石的下屬，但現在他禮貌地帶著尊嚴和蔣介石談話。

改寫歷史的一刻：停止剿共，聯紅抗日

「蔣先生！我們有十年沒見面了。你顯得比以前蒼老些。」

蔣點點頭，吸口氣，然後突然決定提醒周，自己是他的長官，即使在過去。事情是，以中國人的氏族觀，在長幼的關係之間，在家族內外之間，有著儀典性的、不變的特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子說。然後蔣介石說：「恩來，你是我的部下，你應該聽我的話。」但周卻迴避的說：「只要蔣先生能夠改變『攘外必先安內』，停止內戰，一致抗日，不但我個人可以聽蔣先生的話，就連我們紅軍也可以聽憑蔣先生的指揮。」

蔣介石理解一切，並很快結束了談話，說「停止剿共，聯紅抗日」，中國的統一將實現，而統一的國家將在他的領導下。……。一切似乎都在朝著一個令人滿意的結局順利前進，但在12月24日，當有關談判和即將釋放蔣介石的傳言，傳到東北軍和西北軍的軍官耳裡時，他們之中的許多人都大為憤慨，要求蔣以書面保證，會履行12月12日對他的要求。

1936年12月底，「西安事變」結束，蔣中正由張學良親自護送回南京，國民黨在全國各地發起慶祝蔣中正安然返京的群眾集會。圖為南京市街頭的擁蔣遊行。圖╱徐宗懋圖文館提供

12月24日晚，就釋放蔣一事，張學良與楊虎城之間也爆發了一場劇烈衝突。楊也不想在沒有書面保證的情況下釋放蔣。「他定會讓你我人頭落地」，他喊道……。

12月25日，……。張學良安排蔣宋美齡、端納和宋子文坐上三輛車，把他們帶到機場。汽車迅速駛上機場的停機坪，停在張的飛機前。這是一架波音飛機，坐在駕駛座的，是一名美國飛行員倫納德（Royal Leonard）。……。蔣對張說：「今天以前，發生內戰，你們負責；今天以後，發生內戰，我負責。今後，我絕不剿共。我有錯，我承認；你們有錯，你們須承認。」……。

飛機起飛的時間是下午四點鐘。

1936年12月底，四川成都舉行蔣中正安全返京慶祝大會。蔣中正隨後對張學良和楊虎城發表訓詞，表示：「此次事變，爾等將余留居西安，則引起戰事之責任，即應由爾等毀壞綱紀之舉動負之。圖╱徐宗懋圖文館提供

犧牲自我

在一小時二十分鐘後抵達洛陽。「感謝上帝保佑我」，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張學良和宋子文兩小時後乘坐波音飛機抵達，當張學良從飛機上出來時，群情因激憤而沸騰。士兵和特勤人員不得不形成一道人牆，讓張通過。否則，他會被撕成碎片。淚水順著張的臉上流下來，但他昂首穿過人群。在機場出口處，他被上銬，並在戒護下被帶往宋子文的家中。

1936年12月31日，蔣介石違背諾言，將兵變的元帥移交給軍事法庭。少帥知道他要去哪裡，而真的，像古代的英雄鬻拳一樣，他要犧牲自己。12月19日，他在給倫敦《泰晤士報》記者弗雷澤（David Frazer）的一封私人信函中寫道，他準備跟隨蔣介石前往南京，「如果一場冷靜而公平的審判是可能的話，……，我會接受懲罰，哪怕是死刑」，少帥他向他保證。

12月31日，張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褫奪公權五年。直到他行將就木，他一直認為蔣本人已原諒了他，讓他沒被槍斃。但他之所以沒被處決，主要是由於美齡的大力保護，她後來也表現出她的關心：她送他錢、衣服和藥品；有一次，當她心愛的狗兒產下小狗，甚至送給了他一隻。

五天後的1937年1月5日，他被移送並被軟禁，此後他將斯人獨憔悴多年，……。直到1990年他才被釋放，那時已是一個年近九旬的老人。

在他獲釋後，許多知名人士，出席了由中國前外交部部長張羣為他舉行的宴會。其中有行政院院長郝柏村。1976年1月去世的周恩來，他的遺孀從北京給張學良發來一封賀電，當時住在紐約的宋美齡送來一束鮮花。前少帥深為感動，對這些祝賀回應說：「我九十歲了，老了，眼睛和耳朵都不好使了，但我還不糊塗，如果國家和民族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還像年輕的時候那樣，盡力奉獻。」但台灣政府和人民可能不需要他，1994年，張和他的一個妻子（那時另一個已經去世）搬到夏威夷的檀香山，他於2001年10月14日死於肺炎，享嵩壽一百歲。

※ 本文摘自《蔣介石：失敗的勝利者》第13章，標題與子標題為鳴人堂編輯所加，聯經出版授權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