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光年》上映15年後——靛藍光譜、鏡像與性意識 | 黃彥瑄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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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光年》上映15年後——靛藍光譜、鏡像與性意識

電影《盛夏光年》敘述了余守恆與康正行這對一起長大的好友,在成長過程當中卻逐漸發現了兩人間的友情不再只是友情,而是糾葛於情感的模糊界線之中。 圖/《盛夏光年》劇照
電影《盛夏光年》敘述了余守恆與康正行這對一起長大的好友,在成長過程當中卻逐漸發現了兩人間的友情不再只是友情,而是糾葛於情感的模糊界線之中。 圖/《盛夏光年》劇照

在《盛夏光年》於2021年重映的15年前,那時候康正行的書架上還放著Word 2002的教學書、最流行的手機品牌還是那摔不爛的NOKIA,而全台還沉迷於五月天的炫風之中。而在15年後,同樣糾葛於「二男一女」間的同志青春電影:2012年的《女朋友。男朋友》、2020年的《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相繼上映,然而,最讓人心神嚮往地,還是那潮濕憂鬱的花蓮海邊。

電影《盛夏光年》敘述了余守恆與康正行這對一起長大的好友,在成長過程當中卻逐漸發現了兩人間的友情不再只是友情,而是糾葛於情感的模糊界線之中。主角康正行是一位從小就遵守紀律的好學生,而他的好友余守恆卻是調皮的過動症男孩。正如同電影以太陽系隱喻這對好友的關係,康正行就如同行星一般,圍繞著恆星旋轉,直到那帶有彗星氣質的女孩出現,才打破了這段關係的平衡…

平衡、穩定的鏡頭語言:童年時期的純粹友誼

陳正道是一位擅長透過鏡頭說故事的導演,在他還未拍攝出《盛夏光年》之前,在2005年的五月天《牙關》MV中就可看到他動用許多相似的視覺元素:地板上的粉筆畫、暗潮洶湧的海邊、少年們在走廊上奔跑的身影,這些元素都將在隔年的電影裡細緻地鋪陳展開,譜出一首關於少年暗戀的情歌。

電影以倒敘的形式開場,分別特寫於剛從海灘邊回來,全身盡濕的康正行、杜慧嘉和余守恆三人,他們分別癱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地看向前方,顯示在這段關係中的疲累。最後,鏡頭聚焦於余守恆身上,並從余守恆的視角重回那與康正行情感還未變質前的童年。相比於在現實時空中沈重的靛藍色調,在康與余的童年回憶則是清新的明藍色調。

這段刻畫童年回憶的鏡頭中,畫面是平衡、穩定的,隱喻著兩人穩定、相互支持的關係。此外,人物在鏡框中是渺小而保有空間感,無論是康與余嘻鬧地奔跑於海岸邊、又或是兩人平躺在講台上時,都呈現出一個廣闊的視覺空間。他們所處的環境是自由開放、無拘無束的,意味著此時他們還停留在單純且自在的時光裡。

這段刻畫童年回憶的鏡頭中,畫面是平衡、穩定的,隱喻著兩人穩定、相互支持的關係。 圖/《盛夏光年》劇照
這段刻畫童年回憶的鏡頭中,畫面是平衡、穩定的,隱喻著兩人穩定、相互支持的關係。 圖/《盛夏光年》劇照

電影以倒敘的形式開場,分別特寫於剛從海灘邊回來,全身盡濕的康正行、杜慧嘉和余守恆三人,他們分別癱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地看向前方,顯示在這段關係中的疲累。 圖/《盛夏光年》劇照
電影以倒敘的形式開場,分別特寫於剛從海灘邊回來,全身盡濕的康正行、杜慧嘉和余守恆三人,他們分別癱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地看向前方,顯示在這段關係中的疲累。 圖/《盛夏光年》劇照

鏡像作為一種隱喻:性意識的覺醒

康與余關係的失衡起因源自於轉學生杜慧嘉的到來,這名從香港回台的女孩就像是彗星一般打亂了康正行既有的生活軌道。杜慧嘉帶著康正行翹課來到台北的西門町、陪著他穿了耳洞,並一起來到旅館裡準備嘗試第一次的性行為。

有趣的是,導演經常以「鏡像」帶出對關係的隱喻,又或是對自我的認知。比方來說,當兩人決定要留宿台北,並一同來到旅館過夜時,電影給出了重複、破碎的鏡像畫面,讓觀眾看不清也道不明,隱然暗示著兩人接下來的行為是秘密且不可描述的。

當他們將嘗試進行性行為時,杜慧嘉先是自行到廁所整理髮型,並同時透過鏡面偷偷看向康正行。但此時,康正行仍陷入緊張焦慮的情緒中,並未迎合著杜慧嘉的視線。這顆鏡頭則表明了,杜慧嘉對康正行採取的是主動的性關係,而康的態度始終是被動的。另外,當康正行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心意而無法與杜慧嘉發生性行為時,他無助地躲進了廁所裡,此時廁所中的鏡子反射出康正行挫敗、迷惘的神情——意味著其性意識的覺醒。他也正是從這一刻意識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是誰。

當康正行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心意而無法與杜慧嘉發生性行為時,他無助地躲進了廁所裡,此時廁所中的鏡子反射出康正行挫敗、迷惘的神情——意味著其性意識的覺醒。 圖/《盛夏光年》劇照
當康正行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心意而無法與杜慧嘉發生性行為時,他無助地躲進了廁所裡,此時廁所中的鏡子反射出康正行挫敗、迷惘的神情——意味著其性意識的覺醒。 圖/《盛夏光年》劇照

電影留給觀眾最顯著的悲傷是,同志的初戀是否註定以悲劇結尾?然而,在《盛夏光年》上映的15年後,同婚合法化後的今天,我們始終願意相信,在另一個時空裡的康正行能夠愛的坦然、愛的釋然。 圖/《盛夏光年》劇照
電影留給觀眾最顯著的悲傷是,同志的初戀是否註定以悲劇結尾?然而,在《盛夏光年》上映的15年後,同婚合法化後的今天,我們始終願意相信,在另一個時空裡的康正行能夠愛的坦然、愛的釋然。 圖/《盛夏光年》劇照

晦暗未明的靛藍色調:變質後的親密關係

電影的最後,余守恆載著康正行與杜慧嘉回到了花蓮的海邊。此時的花蓮海邊,已染上的晦暗不清的靛藍色,沒了童年時期的明媚陽光。車內三人的座位安排,正好反映了幾人之間動態的、充滿張力的對峙關係。余守恆和康正行坐在前座的位子上、同時也是畫面的前景,意味著兩人正是整個故事的主體,而杜慧嘉坐在後座的中間座位上,像是突兀地「插入」了康與余之間。第三者的加入,也意味著雙方的爭吵與矛盾終將是無可避免的。

當三人到達海邊後,康正行鼓起勇氣決定與余守恆斷絕往來。他踉踉蹌蹌地走出車外,這時畫面角度傾斜、隨著康正行的向前走去的腳步而晃動,一方面顯示出康內心的猶疑與掙扎,也暗示了兩人友情中存在的不穩定性。余守恆更在聽到好友要和他斷交後,無法抑制地與其發生衝突。

在經過激烈的肢體衝突後,雙方對坐在沙灘上相互詰問,此時海浪不斷朝他們拍打而來,但兩人卻依舊固執地癱坐地上,就如同歲月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兩人間的關係,但他們仍就不甘心於被「改變」。

結語

我們始終不會知道,余守恆最後留給康正行的那句:「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說中了哪些人的心事,又刺痛了多少人的心。電影留給觀眾最顯著的悲傷是,同志的初戀是否註定以悲劇結尾?然而,在《盛夏光年》上映的15年後,同婚合法化後的今天,我們始終願意相信,在另一個時空裡的康正行能夠愛的坦然、愛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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