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媒體只報情殺,不報占中? | 溫朗東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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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媒體只報情殺,不報占中?

圖/美聯社
圖/美聯社

繼張彥文情殺事件之後,又在媒體上看到幾起類似的案件,一起發生在新竹城隍廟,另一起則是在台南的公園裡。情節大體上都是男方在分手後,懷疑女方另結新歡,於是心生殺意。今年二月在高雄小港也有一起是妻子懷疑丈夫出軌,砍斷頸動脈之後,順便也把陰莖割下來的。可見情殺也不是男性犯罪者的專利,而是男女皆可能犯下的罪行。

社會大眾對情殺這類事件的關注,或許是來自於情感受挫經驗的普遍性:誰沒失戀過呢?根據中山大學的一份研究統計,在1989~1998的十年當中,流行歌曲裡與感情有關的占八成以上,其中超過一半跟失戀、過去的愛情有關。由於取樣的歌曲必須要符合「銷售量高」、「受觀眾歡迎」兩個條件,也就是說,失戀的歌曲,至少在「會聽流行樂」的廣大族群裡,是會引起普遍共鳴的,這意味著大家對失戀並不陌生。

懂失戀不代表懂殺人,不過失戀的負面情緒,大家多半能體會。至於這樣的黑暗情感,如何濃縮、加溫以至於變形糾結成殺戮的渴望,那就存在著令人費解的想像空間。

張彥文是強勢還是弱勢?失戀為何導致殺人?

情殺案件讓我們感到不解:為何要做出這種事?這類的情緒在加害人是「人生勝利組」的時候特別強烈,因為我們傾向認為,勝利組的選項較多,換言之,失去一個選項/對象的成本較小,下一個可能更好,為此殺人並不值得。從此類的疑惑延伸而來的,就是對死者的檢討──死者必定也是做出某些具有道德瑕疵、或是激怒勝利組的事,才會遭逢厄運。這種檢討對死者極不公平,他們無法為自己澄清辯護,而道德瑕疵與被殺害之間也完全欠缺對等關係。以死者可能的瑕疵來為加害者的惡性辯解,是淺薄而草率的思路。

對惡性的評價有種簡單的判準:由於強者擁有更多的資源,各式各樣的慾望更能被滿足,所以,當他為一己之私慾傷害他人之時,跟弱者不同的是,弱者的罪行是基於錢財、地位或情感對象,強者這些都不缺,他缺乏的是純粹的慾望,這種慾望恐怖之處,在於永遠沒有盡頭。慾望的滿足帶來更大的慾望,因為慾望而產生對他人的傷害也就無限擴大。犯下一樣的罪,強者的惡性評價,應該比弱者大。

依此標準,若要為張彥文的惡性辯解,或許可以說,財富、學歷、外貌的相對優越,不代表情感市場上的優勢,也就是說,張彥文是個不善於與異性相處之人,他並不曉得如何將其他領域的優勢轉換到情感市場,他是個戀愛的失敗者……這樣的猜想可以稍稍降低對他的惡性評價,但也會衝擊到我們對於「強者」的單一指標。

一旦開啟了「強者的多元想像」,等於是要跟資本主義下,「財富與職場能力」等於「物質與精神的滿足力」等於「成功程度」的一元公式正面開戰。當財富與權力、學歷與職場能力並不必然得到心靈的滿足、終極的幸福……那我們的社會體制、教育制度、我們為了追求「這種強」而犧牲的歲月又算什麼?

為了避免一元價值體系的崩解,我們就無法採取「張彥文是情感弱勢」的論點,終究得要回過來檢視受害者的罪過,藉由死者形象的獻祭,來紓解我們心中的疑惑。

情殺的動機:精神上的佔有、渴求永恆的存在

其實,會覺得情殺太誇張,已經是人類文明教育下的成果。在動物界,從猴子、貓狗、羚羊到獨角仙,掙搶伴侶到相互殺戮,實在稀鬆平常。人也是動物,藉由伴侶的爭奪與占有,獲得基因繁衍的權力,不過是生物本能。從鑽木取火到現在文明的進程,生物本能並未消失,而是轉化。情殺事件也會發生在同性戀上面,即使他們的占有並不是為了生殖。占有慾普遍的脫離了生物意義上的繁衍,而附著在所有人的愛情裡,當我們的文明意識無法從中超脫,衝突與悲劇就會發生。

濃烈而扭曲的占有慾,著眼點已經不是具體利益,而是精神的渴求。情殺可以帶來什麼利益?生死永隔,兩人已經不可能再相聚;死後若有世界,殺人者也該在地獄。情殺的意圖是一種精神上的勝利:我得不到的,其他人也別想要。甚至藉由對屍體的破壞侵犯,來宣示自己業已獲得永久性的主權

回到原點,動物繁衍的意義是什麼呢?生命有限,天地萬物終有一死,渴望活著,渴望永恆的生命,物質上無法達到,精神上可以嘗試。比較健康的,研究學問、培育人才、經世濟民、關懷弱勢……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也。產生偏差的,情殺、強暴、占領土地、發動戰爭。占有一個不愛你的人還不夠,要占有一塊土地、一群不愛你的人。占有的越多,功業越大,心理上越能想像一個龐大的帝國,未來即使消亡,在歷史與記憶中,已是永遠存在。

身為永恆歷史裡,龐大帝國領導群的一分子,該是多麼興奮的事?

所以,當有那麼一群人,想要跟你們保持距離,想要自己提名自己的特首、主導自己的命運的時候,你們擔憂且憤怒,動用了催淚瓦斯、胡椒罐與槍械。你們害怕每一個可能造成「分手」的可能,以社會秩序、經濟發展、國家利益等遁詞,掩護一整個執政群體占有慾的失控。

歸根究底,你們只是一群張彥文。

而「反占中」的,就像那些同情張彥文的人,他們相信,強大的中國儼然是世界的霸權,擁有了財富、資歷以及年輕的未來,一切充滿希望、不虞匱乏。既然如此,一定不是中共的錯,一定是占中的人,具備某種道德瑕疵、刻意激怒了中共,才導致如此的命運……

所以,別怪台灣主流媒體只報情殺,不報占中了──這本來就是同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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