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織身體,重構傳統:TAI身體劇場的文化故事 | 吳思鋒 | 鳴人堂
親愛的網友:
為確保您享有最佳的瀏覽體驗,建議您提升您的 IE 瀏覽器至最新版本,感謝您的配合。

編織身體,重構傳統:TAI身體劇場的文化故事

原初部落是什麼樣貌?真實又是什麼?面對著何謂「傳統」之問,太魯閣族編舞家瓦旦藉著舞蹈,密密編織出一個美好與破敗同在的時空。 圖/取自《國家兩廳院》
原初部落是什麼樣貌?真實又是什麼?面對著何謂「傳統」之問,太魯閣族編舞家瓦旦藉著舞蹈,密密編織出一個美好與破敗同在的時空。 圖/取自《國家兩廳院》

坐在TAI身體劇場的工寮排練場,冷氣雖然運轉著,舞者仍然很快就汗如雨下。

為著即將登場的《尋,山裡的祖居所》,舞者彷彿循著記憶地圖,走回原初的部落,身體猶如被記憶與歷史揉皺般,一再屈彎或揚張成詭異的造型,一如原初部落究竟是什麼樣貌,真實是什麼,都已經不再堅固。

都市與部落之間的裂隙

「TAI身體劇場」的創立,可以追溯自2007年「原舞者」移住花蓮。該劇團的遷移,間接促成2012年「冉而山劇場」與「TAI身體劇場」的成立。兩團的創辦人,阿道.巴辣夫與瓦旦.督喜,皆出自原舞者。TAI(音似「代」),太魯閣族語「看」的意思。昔時,老人家會對孩子說:「不要問,要仔細地看」,劇團創辦人瓦旦的父親,就是這麼對他說。

原舞者之於瓦旦,是無法忘卻、給予他豐厚滋潤的存在。太魯閣族編舞家瓦旦在國小二年級時,即自卓溪立山部落移居往台北,和許多相近年紀的原住民青年一樣,「都市生活」才是主要的成長經驗。既求生存,凝聚了一班家族親友不散的「工寮」,自此成了他做功課、遊玩、感受都市與部落之間裂隙的場所。瓦旦從國中就參加詩歌朗誦隊,參加過正音班,直到高三那年(1997)目睹了一場演出,才開啟了瓦旦的舞蹈之路。

「他們演南王部落、奇美部落年祭,我看了哭很久,跟我印象中的歌舞差很多,而且都是年輕人。」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原舞者。同年,他又到新舞臺看原舞者《牽Ina的手》,隔年一聯考完就打到原舞者,說要加入。

「TAI身體劇場」創辦人瓦旦.督喜。 圖/取自
《國家兩廳院》
「TAI身體劇場」創辦人瓦旦.督喜。 圖/取自 《國家兩廳院》

閱讀TAI的關鍵詞

2007年原舞者移住花蓮的時候,瓦旦已任團長,受到的肯定可見一斑,卻在幾年後毅然決然另創新團,找尋新一代的身體語彙。他曾於〈原舞者「離家」的二十年〉一文,寫道:

原住民的歷史觀是由「祭儀」、「歌謠」、「舞蹈」為核心,發展出具體且持續動態的「身體史觀」。原住民的傳統樂舞,表面上是寫實,實質上她是一個充滿象徵的敘事。所以,原住民的舞蹈身體具有詩意,工整具規律性的動作,歌謠的旋律搭配身體的節奏,使舞蹈有了押韻。而即興表現則變成「樂舞史詩」的破格,使之更形豐富。

但是,二十年來,原舞者一直在遷移中尋求與「家」(部落)的連結。無論在何處,我們都經由歌舞讓身心靈時時刻刻處於在「家裡」的感覺。久而久之,我們忘記危險是甚麼?身體失去警覺性?失去包容性?失去器官間的關係?忽略了「傳統」與「現實」的差異。田野採集是一種基礎的來源,傳統再現也或許是某種關懷態度下產生的幻想,忽略了真實的處境。2007年至今,原舞者一直在構思發展新的演出形式的可能性,希望將當代觀點帶進樂舞的表演內容裡,讓傳統與現代在表演上產生對話,也讓觀眾在當下能有一個自我省思的機會。

——收錄於《繞樑與迴旋:原舞者20週年》,2011年10月,原舞者文化藝術基金會

即興表現、傳統與現實的差異所顯現的真實處境,遂成了閱讀TAI舞作的關鍵詞。尤其到了2015年第三部舞作《橋下那個跳舞》,徹底展現了TAI的爆發力。在台上,包括舞台、服飾乃至歌與舞,幾乎沒有任何可供辨識部落、傳統的元素,舞者們穿著背心,唱起「林班歌」,踩踏著從「腳譜」發展而來的動作。

即興表現、傳統與現實的差異所顯現的真實處境,是閱讀TAI舞作的關鍵詞。圖為《橋下那個跳舞》劇照。 圖/取自《TAI身體劇場》
即興表現、傳統與現實的差異所顯現的真實處境,是閱讀TAI舞作的關鍵詞。圖為《橋下那個跳舞》劇照。 圖/取自《TAI身體劇場》

踏在「傳統」與「當代」的交界上

「林班歌」起源於戰後政府推動「土地三大改造運動」,包括山地人民生活改進、定耕農業、和育苗造林,許多原住民登山入林,一去就是個把月。這群為國家服務的勞動者,在這樣的生存狀態下即興創作、傳唱林班歌,後來隨著往都市移動,也把林班歌帶入都市(邊緣)的工寮。「腳譜」則是瓦旦以跨族部族原住民樂舞的腳步為基礎,改寫、整理而成的動作系統,舞者們雖然從相同的腳譜出發,卻因為各自的族群文化、生命記憶、即場反應不同,跳出差異。

在《橋下那個跳舞》的表演中,TAI不直接表現「傳統」,而是通過自我去面對真實的生命歷程、世代的文化印記,漸次告訴觀者,為什麼需要傳統,甚至誠實地說——我們離傳統有多遠。瓦旦說,他們到部落做田調、向老人家學習歌謠時,發現老人家唱歌時的身體感是模仿不來的;此外老人家仍然勤於農耕,他們卻早已不屬於這樣的勞動身體。

坦白說,TAI以身體與聲音傳遞的部落文化故事,常常不那麼明亮、易讀;每部舞作的形式也不多,但編舞家瓦旦.督喜卻總能踩在「想像傳統」與「陳述當代」的交界上,不斷地組合、鉤沉舞者的魂與體,引領觀眾進入陌異的時空,使觀眾願意慢慢地走進他們在台上建構的生活世界,就像拒絕觀光客的凝視那樣。

瓦旦以跨族各原住民樂舞的腳步為基礎編成「腳譜」,舞者們根據各自的族群文化跳出差異。

編織.編舞

因著TAI前作《織布|男人X女人》的觀看經驗,我突然有個發現,原來瓦旦的編舞就像編織一般,並非要設計令人目不暇給的動作,而是在有限的動作/動作的有限之中,密密織縫一個神聖與世俗並存、美好與破敗同在的時空。在瓦旦編織出的時空中,有的不是嚴厲批判,而是但願人我、異己之間學習對等的溝通路徑,一凝聚集體的精神所在。太魯閣族的織布文化,象徵著生命是不斷的循環,生命的意義依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循環,越織越深、越結越密。

TAI身體劇場在工寮上排演的,是即將登場的第六部舞作《尋,山裡的祖居所》。開排之始,瓦旦領著首度合作的法國作曲家羅蘭.奧澤,走過數小時的山程,回到瓦旦第一次造訪的太魯閣族舊部落,太魯閣上的大同大禮部落。回到原初之處,這才是他們的合作真正開始的時刻。

TAI身體劇場與法國作曲家羅蘭.奧澤合作第六部舞作《尋,山裡的祖居所》。


2017新點子舞展—TAI身體劇場與羅蘭.奧澤《尋,山裡的祖居所》
▪ 演出製作團隊:
 創作概念與編舞 / 瓦旦.督喜(Watan‧Tusi)
 創作概念與作曲 / 羅蘭.奧澤(Roland Auzet)
▪ 演出日期:2017/06/23~2017/06/25
▪ 點此前往活動頁 》兩廳院購票系統

留言區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