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聯事件的反思:「協作」是登山隊伍的一份子嗎? | 城市山人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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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聯事件的反思:「協作」是登山隊伍的一份子嗎?

攝於能高安東軍。 圖/作者提供
攝於能高安東軍。 圖/作者提供

近日在公開的Facebook登山社團中,出現一篇廣受矚目的貼文,大意是一位協作失聯了,家屬正在焦急地找尋其所屬隊伍的成員,並且對此隊伍下山後延誤通報消息表示不滿。新聞上亦有報導這起事件

根據一位自稱隊員的留言回覆,目前可以拼湊出的事情經過是:一支縱走「能高安東軍」的登山隊伍雇用了一位相熟的協作,但由於他行進速度較慢,領隊於是決定先幫協作減輕揹負重量。爾後天氣轉差,領隊考量到全隊的安全,和協作討論後就帶領隊員提前下山,留下他一人殿後。

目前看來,整件事情的爭議點有二:首先,領隊明知協作狀態不佳,卻未盡照顧之責,恐有「丟包」之嫌;其次,行程第四天提早下山後並未在第一時間通報,而是在第五天晚上才聯繫家屬,延誤救援時機。然而,第一點實是風險管理上的兩難,畢竟領隊必須顧及隊員的安危,不免會有所取捨,更何況現場情況如何只有當事人清楚,故此處不再探討。

所幸最新消息是,搜救人員已經尋獲這名協作,人員平安,有驚無險。

不過,我見多了這類「準山難」,所以深知歷史一定會重演,端看命運的俄羅斯輪盤轉至何處而已。

2012年,同一條路線上就有一位吳姓協作獨行時墜崖身亡,當時三重山協的領隊回頭尋找,自己也因過度勞累而喪命。誠然,倘若是單純因為運氣不好而墜落,倒也無可厚非,但假如是出了其他狀態或只是受傷,此時有無隊友現場照應就非常重要。

所以我們應該思考的問題是:協作是登山隊伍的一份子嗎?正常來說,大家都會贊同,但實情會比想像中複雜一些。

前往能高主峰的途中。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前往能高主峰的途中。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分開行動是業界常態

本人2017年曾走過一趟能高安東軍,隊伍亦有雇用一名協作。這是一條非常優美的路線,箭竹草原、高山湖泊、水鹿大軍皆是令人永難忘懷的景象,但我們這一隊有個相當不同之處:因為協作沒走過這條路,所以前幾天都是隨隊行走。

觀察同營地的其他隊伍,其所屬的協作群就像一隻獨立隊伍,唯有早晚餐時服務客戶,或先到營地幫忙搭帳棚;行進時,出於腳程差異大跟習慣不同(比如不需拍照),隨行徒增困擾,所以完全不會走在一起。如此觀之,他們是登山隊伍的一份子嗎?乍看之下好像是,卻又好像不是。

我們這一隊的協作就不同了。這一位外號「小高」的族人,除了揹負輜重之外,更是令人放心的壓隊嚮導。我們因光頭山崩壁前塞車延誤行程,不得不摸黑的時候,就借助他的經驗在箭竹林中找到正確的路線,平安抵達白石池。自這一趟行程之後,我再也不以「揹工」稱呼他們,因為我認同小高是一名夥伴,行程中也樂得聽他講述山上的有趣故事。

但對於其他人而言,尤其是跟商業團登山的消費者,和分頭行動的協作關係就不甚緊密,互動往往侷限在領隊與協作之間。這樣的情況下,協作可能不會被視為隊伍的一份子,而是「不需多操心的專業人士」,且相關溝通、協調事務一律都是領隊的責任,無涉自身。

通常在同路線上的協作會彼此照應,較為安全。但如果協作必須獨自行動,又是多日登山路線,需要考慮的地方就比較多了。

「小高」除了揹負輜重之外,更是令人放心的壓隊嚮導。 圖/作者提供
「小高」除了揹負輜重之外,更是令人放心的壓隊嚮導。 圖/作者提供

隨隊協作幫助隊員渡溪。 圖/作者提供
隨隊協作幫助隊員渡溪。 圖/作者提供

制度面的探討與建議

在較為注重安全的美國,對於身為工作者的協作是否該為隊伍的一員,具有法規上的定義。由大峽谷國家公園核發的2020年度商用授權(CUA)之中,即明確定義了協作(porter)必須是業者的員工,且不允許兼任嚮導或領隊一職。換言之,業者在申請入園證的時候,協作一定要名列隊員名冊之中。雖然此舉並無規定要一起行動,卻彰顯出協作和隊伍為共同體的精神。

反觀台灣,卻是以非同隊的協作服務(non-embedded portering)為主,這是因為有關單位對原住民為主的從業人員廣開方便之門,即使是生態保護區,協作也不必申請入園。更何況台灣在山域商業行為上的定義與規範上極為落後,消費者與商業隊伍之間的契約關係就已曖昧不明,遑論協作和業者之間,尚待政府為這個產業訂立新的規則與定型化契約。

目前來看,我們只能呼籲登山者跟業界要意識到「協作也是隊伍的一員」,無論是自組隊或商業隊伍雇用協作,即便這群山域工作者的經驗與體能遠勝過常人,也應該視為隊伍的一部分。理論上來說,若是隊伍僅為多日行程雇用一位協作,同行是比較安全的作法。尤其協作所揹負之物資(食糧、帳篷等)十分重要,出了差池即會影響全隊安全。

另一方面,協作擁有自己的行進節奏,隨隊除了走走停停相對疲累以外,工作內容還更加龐雜(行進中伺候客戶),每日薪酬理應更高才是。不過以我個人經驗來說,絕大多數協作都有著樂於助人的好心腸,我們把他們當夥伴,他們也會把我們當夥伴。只要登山者抱持著良善、尊重的心態,就足以避免大部分的矛盾。

我想目前可行的折衷方法,就是以單獨行動的風險為前提,事先商議行動模式,不論協作的資歷有多麼傲人都一樣。實際行程中,即使眾人速度不一,還是可以設立一系列檢查點,讓彼此保持在一定距離或可視範圍內,避免被拉開太遠而顧此失彼。假如非要拆隊行走不可,也必須要保障通訊能力,如無線電或衛星電話1,就應該是工作者所需的基本配備。

安全文化本來就是建立在接受與理解一定程度的不便之上。大家若盡是想著自己的便利,遲早會在某處付出代價——我們只能祈禱那不會是另一條人命。

能高安東軍的草原與雲海。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能高安東軍的草原與雲海。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

  • 衛星電話向來成本高昂,但最近政府與中華電信正在商擬比較經濟的方案,希望未來能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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