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圖書館員》:如何定義公眾?公共場所真的該向所有公眾開放嗎? | 賈培德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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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圖書館員》:如何定義公眾?公共場所真的該向所有公眾開放嗎?

《公共圖書館員》劇照。 圖/輝洪提供
《公共圖書館員》劇照。 圖/輝洪提供

2018年在多倫多影展首映,並於2019年正式上映的《公共圖書館員》,其英文片名The Public適切地點出全片的核心價值,也就是「公眾」的定義為何,「公眾」是否真的包括社會上的所有人?

從辛辛那提的街友處境談起

辛辛那提(Cincinnati)位於美國東部五大湖區南方,是俄亥俄州的第三大城。作為美國西部開拓史上第一個建立的內陸大城,辛辛那提素以眾多歷史建築聞名,也標誌著隨著時代更迭已不再耀眼的地位。

溫帶大陸型氣候的四季溫差很大,每年冬天都會出現近零下20度的低溫,對於必須露宿街頭的街友們而言,每個夜晚都是生死存亡關頭。受不了嚴寒的街友們會暫時住進公共或私人收容所避寒,但隨著溫度不斷降低,需要庇護的街友越來越多,當收容所全都滿載以後,無處可去的街友凍死在街頭並不是罕見的事。

《公共圖書館員》的故事就發生在某個寒流侵襲辛辛那提的夜晚,一般來說,白天以公共圖書館為據點的街友們會在閉館時離開尋找過夜處所,並在早上開館時再度進入館內。但這天市內的收容所已滿,眼看若被趕出館外,必然會有人無法抵擋寒冷的天氣而喪生,街友們計畫進行一場「公民不服從」運動,佔領(或說滯留)公共圖書館拒絕離開,直到隔日天亮為止。

主角是圖書館內的小主管,他在自己被裁員、下屬又申請轉調的倒楣時刻成為面對抗爭的第一線公務員,原本希望能順利執行閉館規定避免麻煩上身,後來心境漸漸轉變,加入並成為領導抗爭的關鍵人物,而自己埋藏已久的不堪過往,也因此被迫攤在陽光下。

當街友抗爭被誤解為挾持人質事件之後,很快地受到公眾矚目。代表政府一方有參與市長選舉的資深檢察官、有在家庭問題中焦頭爛額的警方談判專家;另外還有心繫收視率惟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各方之間的角力與彼此誤解,使事件發展的張力節節上升,街友們是否能和平結束抗爭,並在寒冷的天氣之下保住性命呢?

《公共圖書館員》劇照。 圖/輝洪提供
《公共圖書館員》劇照。 圖/輝洪提供

《公共圖書館員》的幕後與緣起

《公共圖書館員》的演員陣容中雖然沒有當紅票房明星,但也聚集了許多優秀演員。例如:三座艾美獎與三座金球獎得主亞力克鮑德溫(Alec Baldwin)飾演談判專家,2016年金球獎最佳男配角克里斯汀史萊特(Christian Slater)飾演檢察官,以《美國天使》得到艾美獎與金球獎雙料肯定的傑佛瑞萊特(Jeffrey Wright),還有以《勁爆女子監獄》女主角全球知名的泰勒席林(Taylor Schilling)等。

當然居於全劇最核心地位的,是身兼編劇、導演與男主角於一身的艾米利奧艾斯特維茲(Emilio Estevez)。37年前他曾主演青春喜劇《早餐俱樂部》紅遍全球,並成為「新鼠黨」的領導人物。而常常位居最經典校園電影排名之首的《早餐俱樂部》,就是講述五名年輕學生因故受處罰,在圖書館裡留校自習的故事。

艾米利奧曾自述本片的發想源自於2007年時,已退休的美國鹽湖城公共圖書館副主任奇普沃德(Chip Ward)發表的文章〈學校圖書館沒有教的事:成為遊民收容所的公共圖書館〉。文章中詳述由於美國社福系統失靈,導致街友們僅能以公共圖書館作為棲身之所,而造成的各種亂象。導演自身也曾於為電影蒐集資料時,親眼見到文章中所描述的情景,受震撼之餘決定將其發展成為電影創作。

導演的創作目的相當鮮明,也某種程度反映在電影角色的塑造上。《公共圖書館員》中的街友們大多溫和有禮,少有暴力傾向(電影中唯一有暴力行為的是一位有家可歸的叛逆年輕人)。他們崇尚和平抗爭,領取食物時排隊有序,也有街友因為長期待在圖書館中而學得了大量知識。

電影中對街友最負面的描述,是曾有一位街友因為身上的惡臭被趕出圖書館,但也僅止於在台詞中被提及,並未真的出現在電影鏡頭裡。

這有過度美化真實情狀的嫌疑,雖然違反溫良恭儉讓原則並不該構成街友們進入公共場所權利被剝奪的理由,但若街友們的狀況都是如此樂觀健康陽光美好,街友議題根本也不會成為現代都會難解的棘手問題了。

除此之外,某些主要角色的性格刻畫也有陷於刻板或角色功能模糊的問題。例如,檢察官缺乏動機,不知從何而來的不耐與敵意,或是男主角租屋處的女管理員,整個角色的存在意義不明等等。除了較為聚焦的男主角與街友們之外,其他角色的表現空間都相當貧乏。

《公共圖書館員》劇照。 圖/輝洪提供
《公共圖書館員》劇照。 圖/輝洪提供

被理想化的「公眾」想像:性別、膚色、弱勢群體的討論

不過,即使如此,這部電影依然觸及了許多極具討論價值的公共議題,並且能成功地引發思考。例如城市中公共空間的近用權利,是否可以、或可以用甚麼標準來阻絕具有某些特徵的市民進入與逗留?身上散發異味的人?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無法控制身體或四肢顫動的人?衣著或頭髮骯髒的人?

如果推得更久遠極端一些,同性戀者?男人、女人、黑人、白人、日本人、台灣人?在人類發展的進程中,由於都市化所造成的行為權利界線劃分,一向都是困難且隨著文化遞嬗不斷變動中的議題。

讓我感到相當羞恥的是,電影中已經是為了戲劇性的需要,描述了一個令人反感的保守自私檢察官,作為街友們「竟然會被這樣對待」的發起者。但比起台灣社會曾經對待街友的方式,電影中的檢察官至少還會擔心自己受到輿論攻擊,簡直善良天真無比。

在台灣,被稱為首善之都——台北市的議員可以在議場公然讚賞鼓勵於寒冬中用水管向街友噴冷水的人,說「全萬華人都感激你」。電影中的街友們畢竟還是佔據了本該閉館的圖書館,而台灣的街友只是待在他們依法有權使用的公共空間而已。

這位議員,雖然當年有受到一些輿論撻伐,但絲毫無傷,後來不但又連任了兩屆市議員,甚至還當上了現今最大在野黨的中常委。

藉由觀賞《公共圖書館員》,可以讓我們回頭思考,存在於我們所處社會中,因為各種理由成為輿論弱勢的群體,是否也存在著被公共空間排斥的問題。包括街友、包括精神病患、包括身障人士、包括外籍移工、包括吸菸者、包括機車族,以及其他許多可能存在,但需求未被看見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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