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矯正後仍重蹈覆轍?渴望碰觸女體的「非行少年」 | 鳴人選書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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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矯正後仍重蹈覆轍?渴望碰觸女體的「非行少年」

示意圖。非本文所指當事人。 圖/路透社
示意圖。非本文所指當事人。 圖/路透社

我原本是精神科醫師,一開始在大阪的公立精神科醫院擔任兒童精神科醫師,之後進入少年院1擔任法務技官2;2016年來到目前任教的立命館大學,主要負責臨床心理相關課程。

當年,我在門診與病房診療了許多發展障礙、遭受虐待、拒絕上學、正值青春期的兒童,該所醫院的規模在關西屬於醫學中心等級,自然會接觸到各類病例。以發展障礙的門診為例,從申請到初診要排上四年才看得到醫師,病患人數多到醫院幾乎無法發揮作用。除了診斷兒童之外,我也曾經鑑定犯下殺人等滔天大罪的成年犯與少年犯的精神狀態,工作充滿挑戰。

當時,我定期前往某所設施看診,並提供發展障礙相關諮詢,因此接觸到一名發展障礙的少年。他的偏差行為是渴望碰觸女性或女童的身體,所以屢屢前往這些人聚集的地點,尋找下手的對象。遇上這名少年,大幅轉換了我的人生方向。

渴望碰觸女體的少年

我把北美地區根據「認知行為治療」而制訂的性侵防治工作手冊翻成日文,在該所設施使用這本效果可期的工作手冊,持續治療少年;同時也請這位少年來看門診,處方藥物以抑制累積於心中的各種壓力。所謂認知行為治療是,藉由矯正扭曲的想法以增進適當的行為、想法、情感,減少偏差行為,具有改善社交技巧等效果,在心理治療領域成果豐碩。

例如:甲向乙打招呼,乙沒有回答,甲因而勃然大怒,認為「乙故意無視我,討厭我」,之後找乙的麻煩或忽視乙。認知行為治療的目的是促使甲改變想法,例如「可能是我打招呼太小聲,乙沒聽到」或「乙可能想事情想得太專心而沒聽到」。如此一來,甲或許會覺得「上次是我太小聲,這次大聲點打招呼」而再度向乙打招呼。倘若乙有所反應,甲便會發現之前以為「乙故意無視我,討厭我」,其實是自己的想法扭曲所致,自然而然開始採取適當的行為,打招呼等社交技巧也會有所改善。

藉由改善想法以採取適當行為的認知行為治療,也是治療性侵犯的基本做法。性侵犯可能對性懷抱扭曲的想法(女性其實都希望遭到侵犯),對人際關係抱持「所有人都是敵人」「大家都躲著我」「我這個人沒有價值」等攻擊性的想法或被害妄想而犯下罪行。認知行為治療的目的在於轉變扭曲的想法,改善其偏差行為。我用在該名少年身上的工作手冊正是這套辦法。

少年每次結束治療時都表示已經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來看門診時也反覆誠心宣稱日後不會再犯。我屢屢以為已經矯正成功,他卻又重蹈覆轍——好幾次在回診前又出現性方面的偏差行為。為何矯正失敗,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後才終於明白,智能障礙導致他的認知功能不全,所以基本上從未正確了解工作手冊的意義。

示意圖。非本文所指當事人。 圖/路透社
示意圖。非本文所指當事人。 圖/路透社

智能障礙導致認知功能不全

認知行為治療的前提是「認知功能沒有問題」,從未證明該療法用在認知功能不全者身上是否生效。那麼,認知功能有問題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兒童呢?其實就是「發展障礙」或是「智能障礙」的兒童。換句話說,認知行為治療用在這群孩子身上,可能無法獲得預期的效果。實際上,第一線人員不知該如何應對的也是同一群孩童。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真正幫到這群孩子呢?一般社會大眾以為醫院是最後一道防線,其實醫師也無法提供正確答案。針對屢屢出現相同偏差行為的發展障礙少年和智能障礙少年,唯一的解決辦法只有治標的處方藥物,缺乏治本的療法。

我深感院方能力有限,每日悶悶不樂。另外,工作時協助鑑定發展障礙少年犯的精神狀態,深深明白這些犯下殺人或殺人未遂的少年究竟有何問題與其犯罪背景,卻絲毫不知該如何給予具體的援助。我實在不認為處方藥物以外的個別面談、認知行為治療、職能治療能發揮效果,卻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日本國內找不到鑽研此類療法的醫師與醫療機構。當我一步步搜尋資料,發現三重縣一所專門收容這群發展障礙和智能障礙的非行少年矯正機構——「醫療少年院」。

發展障礙兒童或智能障礙兒童的家長與老師等相關人士,最不希望這些孩子淪落到進少年院。他們原本應該在庇護下成長茁壯,卻成為傷害他人的加害人,不得不進入矯正機構。這種結果正是所謂「教育失敗」。我心想,倘若進入大家認為是「最糟下場」的矯正機構,或許能找到一些援助這群兒童的線索,於是我辭去原本的精神科醫院,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前往醫療少年院。

「醫療少年院」:收容智能障礙的少年院

任職於公立精神科醫院的兒童精神科時,我自認對於兒童與青少年具備一定程度的了解,然而來到醫療少年院才發現自己原來是井底之蛙。同樣是發展障礙,醫療少年院的少年所面對的問題與我之前在醫院看診的情況大相逕庭。事實上,能到醫院就診的兒童與青少年是較為幸福的一群人。當中雖然也有受虐兒,至少身邊有監護人或相關人士能帶他們到醫院。

實際情況是,許多兒童往往有問題也不曾就診,沒有人發現他們其實需要特殊教育。他們在學校遭遇霸凌或出現行為偏差,最後成為非行少年,進而遭到警方逮捕並送到少年鑑別所3,這才發現「這個孩子其實是智能障礙(或是發展障礙)」。這種現況也意味著當前的特殊教育等學校教育並未發揮功效。

我也想了解收容非行少女的女子少年院,離開醫療少年院之後前往女子少年院任職一年。女子少年院與醫療少年院的問題部分重疊,卻也不盡相同。本書主旨並非探討偏差行為的男女差異,書中提出的問題性質與解決辦法不因性別而有所不同,因此略過性別差異,不予討論。此外,本書列舉的例子包括女子少年院的案例。日本的矯正機構也以少年稱呼女孩,因此統一使用「少年」一詞。我根據自己在少年院的所見所聞,說明這群孩子的特徵,提出協助更生與預防的方案。

最後,書中內容主要源自我在醫療少年院的工作經驗。目前全日本共有50所少年院,並非所有少年院都收容發展障礙或智能障礙的非行少年。然而加上我在女子少年院工作的經驗與來自其他少年院的資訊,我發現過往任職的醫療少年院中的少年並非特例。本書描寫的非行少年特徵,同樣適用於其他少年院的眾多少年。

※ 本文為《不會切蛋糕的犯罪少年》前言,更多內容請詳參本書。

位於日本東京的關東醫療少年院。 圖/維基共享
位於日本東京的關東醫療少年院。 圖/維基共享


《不會切蛋糕的犯罪少年》
作者:宮口幸治
譯者:陳令嫻
出版社:遠流出版
出版日期:2020/09/29

《不會切蛋糕的犯罪少年》書封。 圖/遠流出版
《不會切蛋糕的犯罪少年》書封。 圖/遠流出版

  • 少年院:類似臺灣的少年輔育院,臺灣的少年輔育院現已改制為矯正學校。
  • 法務技官:隸屬法務省(類似臺灣的法務部)的專業技術人員。
  • 少年鑑別所:類似臺灣的少年觀護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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