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寫韓國】再見朴槿惠！罷免過後的「九無女」

南韓《中央日報》2016年10月24日以頭版爆出朴槿惠「前」總統閨密事件，造成南韓社會動盪不安。自2016年10月爆出干政醜聞開始，到法庭正式罷免朴槿惠這段期間，南韓民眾總計舉行了19次燭火集會（촛불집회），齊聚街頭要求朴槿惠下台。

隨著抗議的聲浪在逐漸遍及全國，國會也回應了民意，在2016年12月3日提案彈劾朴槿惠總統，並於當月9號，以近三分之二的議員同意票（234票）通過此案。彈劾案隨後轉送憲法法庭審理，朴槿惠的總統職權在當天也即刻被凍結，交由國務總理黃教安代行總統之職務。2017年3月10號，憲法法庭正式做出罷免朴槿惠之決定。

選前打著「無父母（都被暗殺）、無丈夫（至今未嫁）、無子女」三無口號，順利當選第十八屆大韓民國總統的朴槿惠，執政期間先後爆發出崔順實閨密干政，以即封殺九千四百七十三位藝文人士「一言堂」事件外，朴槿惠在等待憲法法庭判決之際，雪上加霜地，又爆出她與政商名流三星集團少東李在鎔關係匪淺，李在鎔更被查出在聽證會上作偽證、涉嫌挪用公款向朴槿惠行賄。據報導朴槿惠與核心涉案人崔順實，合謀從三星集團收賄高達486億韓圓（折合台幣12億元左右）。¹

儘管朴槿惠早在被國會彈劾之前，便於11月4日上午，發表第二次全民談話試圖滅火。談話中，朴槿惠除了為自身所涉嫌的密友崔順實干政事件，以及她領導的政府執政能力受到質疑向社會大眾道歉外，她更語出驚人的表示願意放棄總統刑事豁免權，接受檢方調查。

此語一出，不僅震驚南韓社會，也引起國際注目，因為這是大韓民國行憲68年以來，第一位在位總統正式宣示放棄刑事豁免權，願意接受檢方調查。

看似坦蕩蕩，有Guts的發言，但是結果呢？

2017年1月3號憲法法庭舉行第一次庭審，開門見山要處理的便是南韓社會全體國民關注的朴槿惠彈劾案。審理包括朴槿惠是否收受賄賂、濫權與侵害言論自由，有否違反國民主權與法治，以及未在第一時間處理世越號沈船事件並神隱造成社會憤怒等事件。然而，朴槿惠並未出席庭訊，僅由律師代表出庭，第一次的庭審歷經短短九分鐘便結束了。

第一次無法出庭，可能朴槿惠真有要事吧？但有什麼事情比起維護自己的名譽重要呢？那第二次開庭該出席了吧？

然而，兩天過後，1月5號憲法法庭第二次庭審，朴槿惠也沒有出席。再假設第二次未出席，仍可能是朴槿惠有更重要的事情無法出庭，只是在舉國憤怒的情境中，身為總統，有什麼事情會比她挺身而出，好好釐清真相，解決社會動盪來得重要？朴槿惠為何又不出席？

「事不過三」，1月10號的第三次庭審，朴槿惠若再不出席就不再是偶然了，而當天除了朴槿惠，包括涉案核心人物崔順實等人全部皆未出席，庭審又是草率結束。

人民都記得朴槿惠一個月前才以總統高度，信誓旦旦地說出「願放棄刑事豁免權，接受檢方調查」，然而屢不出席的舉動，讓韓國民眾對她的言行又大打一次折扣，儘管朴槿惠的民調已經低到個位數，但這樣的未出席舉動，使得南韓社會傳出，朴槿惠辯護律師團的「陰謀論」，認為他們可能會採取許多法庭戰術，讓彈劾案宣判往後延，延長朴槿惠的執政時間。

究竟我們要讓這位東北亞第一位民選女總統待到什麼時候啊？什麼時候朴槿惠才會下台啊？

抗議現場的韓國金姓友人對我說。

從2016年10月29日，首爾當地開始舉行第一場燭火集會抗議，到宣判罷免朴槿惠當天，每個週末的聚會持續進行了四個多月，133天，高達19次之多，走在示威遊行隊伍內的南韓民眾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

朴槿惠何時滾出總統府？

四年前曾讓南韓民眾增光的民選女總統，執政期間卻做出大失民心的政策與行為，不僅傷害民族感情，更讓南韓民眾覺得丟臉丟到國外去。民眾除了感到羞愧、憤怒外，能做的也就是透過一次次的和平遊行，走到青瓦台向總統表達民怨，並站出來向國際發聲，告訴國際這一位民選女總統已經不能夠代表全體南韓人民，更別提她只剩下個位數的民調。

民眾踴躍站出來，19次燭光集會的最大意義，乃是告訴全世界，我們（우리）感到羞愧，同時也試圖改變。

舉著燭火遊行，對青瓦台喊著怒聲的人民，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2017年2月27日，編號第17次庭審，在3月10日憲法法庭宣判朴槿惠的「彈劾審判」（탄핵 심판）前夕，最終且最為重要的開庭——也將是永遠記載於韓國憲政上的最後一次庭審——朴槿惠仍是沒有出席，閃躲地委託律師李東洽（前韓國憲法法院法官）發表了辯論詞，結束後朴槿惠律師團還向憲法法院代理院長李貞美徵詢意見，「是否可以讀一下總統朴槿惠親手寫的最後辯詞一信」，法院內一片譁然，難道這就是跟南韓全體國民、國際媒體喊出，她願意正式宣示放棄刑事豁免權，接受檢方調查的總統身段嗎？

朴槿惠在被凍結總統職權後，等待憲法法庭判決三個多月內，共計92天的閃躲舉動，她自己造成的負面社會觀感，也就形成當天憲法法庭宣判罷免她的重大理由之一，「總統當然得依照著憲法、法律行使權力，但同時在執行公務時，也應該透明、公開的接受國民的評價」（대통령은 헌법과 법률에 따라 권한을 행사하여야 함은 물론, 공무 수행은 투명하게 공개하여 국민의 평가를 받아야 합니다.）

總統不是說願意正式宣示放棄刑事豁免權，願意誠實地接受檢方調查嗎？那麼總統應該「為了澄清真相，甚至在與全體國民對話時，也說出願意盡力大力配合檢調單位等語，但卻沒做到，青瓦台總統府也拒絕了檢方搜索。」（피청구인은 대국민 담화에서 진상 규명에 최대한 협조하겠다고 하였으나 정작 검찰과 특별검사의 조사에 응하지 않았고, 청와대에 대한 압수수색도 거부하였습니다.）

就筆者看來，這兩句話才是罷免朴槿惠最大主因，人民最想聽的重話。

朴槿惠罷免通過當日，韓國媒體比對了公開的18張的判決文文件，發現判決文本的順序，與上午憲法裁判所李貞美（이정미 ）所長在法庭上朗讀順序不同，因為李貞美所長所朗讀的、長達22分鐘的宣判文，主要分為五個部份進行朗讀，分別針對「公務員任命權是否濫用」、「是否侵害言論、輿論自由」、「關於是否違反世越號事件的人民生命全保護義務」、「崔順實是否干政濫權」進行說明，到最後才「宣布罷免朴槿惠總統」，不到最後一刻，大家都不知道這次判決的結果會是如何。

而李貞美所長的朗讀效果，也讓當地媒體稱讚極具「戲劇化效果」，事後寫出「總統彈劾宣判文必須要聽到最後…法庭朗讀宣判文的核心在最後」一文報導。

那麼判決文最後的文句是什麼？除了宣布朴槿惠彈劾案判決結論外，還有通過罷免朴槿惠之重大原因。

在彈劾案宣判即時直播影片中，約18分13秒開始，我們可以清楚地聽到李貞美所長嚴正地說出「總統當然是依照著憲法、法律行使權力，但同時在執行公務時，也應該透明、公開的接受國民的評價」。

人民是怎麼評價朴槿惠的呢？已經用了19次的燭火集會告訴她了。而朴槿惠又怎麼回應人民？從她從頭到尾皆缺席的「出席率」，就可以看出來她的態度了。

2017年3月10日所長李貞美宣布朴槿惠彈劾案判決結果。

這也就是為何憲法法庭會在最後說出「朴槿惠您為何沒有做到為了澄清真相，甚至在與全體國民對話時，也說出願意盡全力大力配合檢調單位，結果呢？青瓦台總統府也拒絕了檢方搜索。」

這也難怪裁判官最終會認為朴槿惠之前的閨密干政、與政商名流交往複雜的舉動涉嫌違憲、違法外，也認定了「毀壞了代議民主制原理與法治主義的精神（대의민주제 원리와 법치주의 정신을 훼손한 것입니다.）」。更為重要的是，違背了國民對妳的信任，人民已經不再信任妳了。

沒有人民支持的總統，還是總統嗎？

當日判決為「一裁終結制度」，雙方皆不能對憲法法庭判決結果提出異議，做出了朴槿惠的歷史定位——憲法法庭8名法官一致通過彈劾。朴槿惠成為韓國史上首位被罷免下台的女總統。

選前打著「無父母（都被暗殺）、無丈夫（至今未嫁）、無子女」三無口號選進總統府的朴槿惠，選後在2016年10月爆發執政最大危機，因她種種惹毛年輕人、輕忽民意、政商關係不明等等行為，在這波燭火集會中，形成另外一種「無地緣支持、無血緣支持、無學緣支持」的六無女現象。在憲法法庭宣判罷免朴槿惠，朴槿惠聽完宣判文，自認無話可說地取消記者會，轉身離去之刻，恐怕得再為她加上「無政府（總統實權）、無人民（支持）、無（社會）信任」的「九無女」之歷史地位了吧。

2012年，競選時口口聲聲打著要嫁給韓國的媳婦朴槿惠，人民給了她機會，今日韓國人民拉她下台、趕她出門，令人不勝唏噓。但又能怪誰呢？我想，韓國憲法法庭的宣判文已經給了我們最好的答案了。

專題｜再見朴槿惠！（點圖前往）

• 詳見朴槿惠彈劾案判決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