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慈／差兩歲差很多！平衡世代之聲，完成18歲公民權的最後一哩路

今（2022）年11月26日的九合一選舉，選民將不只拿到地方公職人員的選票，還會多拿到一張18歲公民權修憲複決的選票。這張選票得來不易，公民團體從二十年前就在街頭上呼喊，希望能將投票年齡從20歲下修為18歲。

經過多年的倡議，終於在今年3月取得跨黨派共識，在立法院院會以「109票贊成、0票反對」將18歲公民權的修憲案，送交全民複決。這次的修憲複決是台灣能否讓18歲青年有完整公民權的最後一哩路。

這些日子有許多年輕人站上街頭宣講，又或是在網路上積極說服長輩支持18歲公民權，但是許多人會認為「18歲青年多數才高中畢業，真的足夠成熟能夠投票嗎？」、「差兩年有差嗎？」、「18 歲公民權的通過只會讓特定政黨得利？」看似有道理的質疑，或許多再多想一下，並不是那麼合理。

夠成熟才能投票？那來一場成熟度測驗決定誰能投票吧！

許多成年人聽到將投票年齡從20歲「下修」到18歲的，很直覺的反應可能是18歲的青年沒什麼社會歷練，甚至會浮現出腦海中的青少年樣貌，舉凡滑抖音、小紅書、改車、玩手遊等，這些人真的足夠成熟可以投票嗎？有必要透過公民複決來讓這些人有投票權嗎？

成不成熟與能不能投票其實是一個「假議題」。讓我們設想如果要以成熟與否拿來當投票標準，那未來投票前就必須由國家來舉辦一個「成熟度測驗」，通過這個測驗才代表你足夠成熟可以投票。很顯然這樣的過程是與民主政治一人一票、票票等值的基本理念相悖。

換個更明確的例子，一位剛經歷過國、高中完整中學公民教育的18歲青年，與一位政黨意識明顯、不關心公共事務，政黨推誰就投誰的80歲長輩，誰比較成熟可以投票？對於抱持這些質疑的人，恐怕也不會認為20歲的青年足夠成熟可以投票。

當我們把「成不成熟」與「能投不投票」畫上直接的關係，本身就是一個隱含年齡歧視的假命題。

法律權利義務都已下修18歲卻沒有投票權，合理嗎？

如果成不成熟不能作為決定投票年齡的標準，那要如何來訂定一個合適的投票年齡呢？這其實並沒有那麼困難，在一個國家的法律體系中，勢必會有一個年齡，是國家認可一個國民成年的標準。這個成年標準，代表著你從一個「被國家保護的人」變成一個「完全獨立自主的個體」。

你可以與他人簽訂契約、在銀行開戶，犯了罪也應該受到刑罰完整的處罰，甚至必須服兵役、納稅等，多數國家是會有一個年齡來界定，國民是否已經達到變成獨立自主個體，而除了台灣以外的所有民主國家，都將這個標準訂在18歲以下，顯見18歲成年是一個國際上普遍能夠認同的年齡。

過去，可能會有人覺得困惑，為什麼《民法》成年年齡訂在20歲、《刑法》成年年齡卻訂在18歲，這樣的差異連帶影響到一些矛盾的產生，依照我國法律規定18歲可以買菸酒，但在機場免稅店卻要20歲才能買菸酒；18歲可以到彩券行買樂透，但20歲才能買運動彩券，這些差異並沒有任何理由，也欠缺邏輯。

然而，這樣的差異已正式被打破，2017年立法院三讀通過將《公民投票法》的年齡下修至18歲，目前18歲的青年已經可以參與公投。2020年立法院三讀通過《民法》成年年齡下修至18歲，並從2023年開始實施。目前所有法律上定義的成年年齡都已經降為18歲，唯獨只剩下投票年齡，因為訂在《憲法》當中，必須透過高門檻的修憲程序，才能讓18歲的青年享有投票權。

在所有法律上的權利義務年齡、公民投票的年齡都已經是18歲的情形下，我們實在沒有理由讓一個18歲要承擔完整權利義務的青年，缺乏最重要讓他們投票決定誰來執行國家重大政策的權利。

差兩歲差很多！首投族多五十萬，可能成為年輕里長、議員能否當選的關鍵票數

近期，國發會公布的報告，2035年台灣總生育率將取代南韓成為全球總生育率最低的國家，少子女化已經是一個國安議題。當少子女化越顯嚴重，高齡化也同樣無可迴避，台灣65歲以上人口預估在2025年就會超過20%，正式邁入「超高齡社會」。

多數國家的法律中，只會設有投票年齡的下限，不會設定年滿幾歲之後會被剝奪投票權。也就是說，投票權人的年齡結構，老年人會越來越多，象徵世代平衡的翹翹板將會持續往高齡的一邊傾斜。

對於候選人而言，選票就是一切，能否順利當選是候選人們最核心關注的議題。當世代的翹翹板不斷傾斜，候選人推出的政見、政策也將持續往高齡的一邊傾斜。青年在意的議題、友善青年的候選人，在目前的選票結構中，反而得不到足夠的支持。

差兩歲真的差很多嗎？如果投票年齡下修兩歲，根據估算18至19歲的青年大約有接近五十萬人可以享有投票權，這樣的人數對於地方型選舉來說，可能就有機會成為讓一位支持年輕人的里長候選人、議員候選人可以當選的關鍵票數，讓更多人能夠在公共政策的討論中，為青年發聲。

四大黨都宣示支持 民調卻顯示要跨過962萬高門檻仍困難

投票年齡下修18歲是在所有公共議題中，相當罕見能獲得國會四大政黨全數支持，並共同宣示積極推動的議題。或許有些人認為，下修投票年齡只是獨厚特定政黨，但以目前四大政黨都表態支持，也都持續在地方競選場合中推動的態勢。其實就表示了，經過政黨內部的計算，表態支持這個議題是符合四大政黨的利益，並沒有獨厚單一政黨的問題。

看似主要政黨、政治人物皆表態支持，並沒有強力的反對聲浪，但不同於以往的公投，修憲複決需要獲得962萬張同意票才能順利通過，這個票數比2020年蔡英文總統當選時獲得的817萬票，高出約一百五十萬票。根據目前的民調卻仍有42%的選民不知道年底的地方大選還會進行18歲公民權的修憲複決，對於這個議題支持的民眾目前為46%，距離要通過962萬票的門檻，仍有些許落差。

回顧台灣上一次的修憲是在2005年，距今已過17年。《憲法》是國家的根本大法，不管是基本權利、政府體制等等，都形塑著國民期待國家的樣貌，如果連四大黨都有共識的18歲公民權修憲案，都沒辦法完成最終的修憲程序，那未來應該很難再有任何議案能通過修憲程序，《憲法》也很可能自此鎖入牢籠之中。

這次的修憲複決不僅對青年重要，更是台灣民主的關鍵時刻，邀請所有朋友11月26日能一起回到戶籍地，投下18歲公民權修憲複決的同意票，不僅是為了年輕人，更是為了台灣下一代的未來。

• 文：何蔚慈，律師高考及格，臺灣大學法律研究所公法組畢業，現為臺灣青年民主協會副理事長，參與學生權利、校園民主倡議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