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族社運之3】好久不見了——職業正氣

第一次聽到「Professional pride」這個詞時有點驚訝，因為在中文裡並不常見這樣的說法——用中文表達大概可以說是職業自豪、打從心底因自己的工作專業為榮，姑且譯為「職業正氣」。

正好好幾天前王品集團又進行了深具其公司特色的主管教育訓練，這項訓練多年來為何出名，可能正是因為他們要求參加的幹部當眾大喊一些口號，例如照著大字報上的台詞吼喊自己的名字並自我批評：「○○○你不夠努力！」根據電視新聞畫面，有些人當場就激動的哭了。

寫大字報、當眾自我批評、批評到痛哭流涕，在近代中國倒也不是一個陌生的做法，相比之下，王品還可說是非常仁慈。如果王品還有編列事後喉糖的預算，那就是更加的好了。

先不論那些可能尚未康復的喉嚨們，關於王品以及千千萬萬企業所關心的公司文化與公司向心力——這確實非常重要，我們可以這樣說：

一、公司自己的文化建立於員工的「Professional pride」上

二、「Professional pride」建立於技職訓練上

公司文化、「Professional pride」、技職訓練，這是一個堅實的三層結構：經過學徒制與嚴格練習、反覆操作的訓練，一個工作人自然會產生對自己技藝的自豪和自信，連古代賣油郎倒油能準確穿過銅錢孔的故事不都流傳到現在？如果一家油行的老闆能容得下一個這樣的能幹熟練員工，怎需要害怕沒有本錢建立健康的公司文化？

但打下最底層基礎的、我們的技職訓練，如大家所知，基本上已經被毀掉了；正好1994年4月10日李遠哲、教改聯盟所支持的四一○廣設大學運動，剛剛才滿二十週年，嚴肅說來，也就是技職教育的二十週年忌日。

以致於在台灣這個社會裡的公司文化，常就像建立在沙上的城堡，因為下面兩層（「Professional pride」與技職訓練）都是空的。以前華文化裡大部分人還記得一日之所需、百工斯為備的「百工」，現在廣受追捧的哈日說法叫做「職人」，但聽來不免有點空虛和淒涼。

所以王品會採用這種喊叫式的、帶有阿Ｑ之催眠風味的訓練方法，也就不足為奇了，畢竟要填補技職教育的大虧空，這也算是在沒有辦法的辦法中、選了一個符合其領導人心願與喜好的行動方式。

李小龍說過一句話，剛好可為技職訓練的核心態度做註腳，他說：「我不害怕曾經練過一萬種踢法的人，但我害怕把一種踢法練過一萬次的人。」帶有樸拙精神的技職訓練，早已被五光十色兼走馬看花的時代中，一心一意追求虛華精神、如雪片飛來的大學碩博文憑所埋葬。

現在有許多行業飽受公眾批評，食品製造業（做各式各樣黑心食品），新聞媒體（例如香港作家馬家輝剛批評過的台灣電視新聞獨門播報法）、綜藝節目製作（每一台都是請來熟面孔談其家務事）、房地產業（和投資客間的炒房關係等等）……不勝枚舉，要談「Professional pride」更不知從何談起，對其中的從業人員來說，也是一份沉重的負擔。

技職教育死亡二十週年之際，對於政府，學者李家同日前已說「教改不要再鬧了」；而對於在社會上下游的百工之中，有關一間公司與一個個人維持生計所需要的專家氣質、職業精神和技能，在一陣陣「我不夠努力！」的喊叫聲與眼淚中，好像又更加的遠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