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英時的「士」與老農的「士」 | 嘆剩金 | 鳴人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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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英時的「士」與老農的「士」

圖/嘆剩金製
圖/嘆剩金製

頂新交保了,也提醒我們別這麼快忘了老農之風。

去年突然出現一個「不識字」的老農揭發了流布全島的餿水油,這下把大家都嚇到了,不只是為了吃了多少年臭油而驚嚇,而同時是吃驚:「啥?不識字(俗稱文盲)的揭弊英雄?」

讀書人更感緊張,因為「揭弊」幾千年來似乎都是士子、御史大夫的工作,飯碗一下被拿走,雙手空空,心裡很不安,有學者很快投書說讀書人真汗顏、不知道平日幹什麼吃的,應該趕快出門揭弊;就連屏東縣長摸不著下台階,也喊出「向老農拜師」的口號。

「士子」們其實不用汗顏,會汗顏,是因為看到被自己認定沒有資格揭弊的人去揭了弊,但他真的沒有資格嗎?如果今天是一個讀書很多的「知識份子」揭發餿油,還會有讀書人出來喊「汗顏」嗎?莫非讀「書」是揭弊門檻——只有讀書人才是「士」嗎?

什麼是「士」?

好久不見的中研院余英時院士恰好也在餿油案見光不久後回國領獎。院士,果然是「士」,他正好有感而發,熱心發表了一段對士的看法,可供我們借鏡,他說:

「士(知識人,intellectual)就是世世代代批評的力量,若把批評力量消滅了,社會怎能前進?」

余英時這段話是登在民國一百零三年九月十五日的報紙上。那麼也可先看看距今兩千三百年前,孟子怎麼形容「士」:

「尚志。」又說:「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無恆產而有恆心者,惟士為能。」

所以我們常說「有志之士」,孟子所說的士,重點與讀不讀書、是不是公認的「intellectual」似乎沒什麼關係,而是在於「義」、在於達成「志」的「恆心」。

想想,「老農」真的很有恆心與毅力,四年間向屏東縣政府檢舉五次餿油廠都沒有結果,最後靠自己設法拍照錄影蒐證,老遠找來台中警方跨區辦案,才揭發了這個毒害全台不知道多少年、多少人的大案。

老農也很有「義」。孟子那個年代的儒者關心「布衣之怒」與「士之怒」,布衣之怒就是拿頭去撞地板,類似現代人跑到犁記餅店去開罵、叫小店員吃餅,但是對大局和正義毫無幫助、可能還有「負」幫助,只能說是去洩「憤」;士之怒則是「義奮」——為了正義奮鬥,奮起改變、改革,老農多年前的首次檢舉,就是他漫長「義奮」之舉的開始,是難得的「士之怒」。

姑且不論孟子的戰國時代,把時間急速拉近到民國四十至七十年代,那時還有個詞叫反共「義士」,這批人可也不作興讀啥子書的。老農不是傳統眼光裡面、或許也不是余英時院士定義下的「知識人」——這種「傳統」眼光不知何時成形的,不過應不包括孟子的看法——可是老農是貨真價實的「士」、一位不識字的士。

余英時也說了,如果消滅「士」,社會怎能前進?所以我們萬萬不該大小眼、平日說話機會多的讀書人們也不該再壟斷「士」的所有權——該「放下」啦!不要再被人繼續這樣笑個千百年:「仗義每多屠狗輩,無情最是讀書人!」

「士」的基礎在於「讀」與「格物致知」的習性與行動,不管是讀書、讀社會,能夠「讀與格」的人就有資格明白義理並成為士。「士」的定義該跟「知識份子」狠狠、完全的切割了,誰說唯有讀書高,不讀書一樣能高、也能當高士!中國讀書人最資深的孔子老師,早已說過「吾不如老農」,可惜大家聽之藐藐反而妄加揣測(很得意自己少多能鄙事的)孔子愛講客套話!時至今日得證,「老農」果然不負孔子,只是不知道今人會否負老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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